第三十九章 小冤家
她在去书房的路上时还纳闷,外祖父这一大早不上朝究竟有何事需要找她。
“老爷在正厅。”书房门口的小厮这样告诉云琉雅。她瞥了瞥嘴只得折返回去,沿着长廊往宁国公正殿走。
竟然要到正厅去,会有什么重要的事呢?
云琉雅低头苦思冥想了一路,直到迈过正殿的门槛徐徐靠过去时,才得到答案。
“君临笙!”云琉雅瞪大眼,这三个字便脱口而出。
她不免朝屋顶翻了个大大的白眼。是什么鬼缘分,让她和君临笙低头不见抬头见。好不容易清闲了半天,又来了。
君临笙此时坐在厅下距宁国公位置最近的一张红木椅子上,曦白的手指慢条斯理地将杯盏的青花瓷杯盖微微抬起,做了个过滤残渣的动作,正欲细细抿上一口,便听到云琉雅这一声惊呼。
他抿唇一笑,不动声色。
云琉雅站在原地,对君临笙此时的反应颇为怀疑。这家伙见到他不应该一脸调侃和嘲讽吗,怎么那样安稳坐在那里,还悠闲的喝着茶,似乎根本没有听到她方才叫了他的名字。
这分明是在蔑视她。
“雅儿,不许无礼!”
外祖父的声音从上方传来,带着不怒自威的威严。云琉雅这才反应过来,她到正厅的原因便是外祖父通传。
她还不想为了这家伙坏了自己在外祖父心里的形象,不得不熄了气焰,低下头摆出认错的态度,糯糯道:“雅儿知错。”
“雅儿快见过凤王。此番你平安归来其中多半是凤王的功劳。”宁国公不知其中周折,这样道。
宁国公虽然身为世代贵族,却也要日日入朝觐见,之所以清晨还待在府里的原因是,他前些日子为了解救云琉雅,便托病不上朝。
他本来也打算今日便去上朝的,却听下人来报说,凤王到了。
“凤王如何此时还在宫外,不应入朝议事吗?”他虽这样问,心内却了然。
果然,君临笙习惯性弯唇一笑,回答道,“本王亦不愿这般清闲,只是父皇感染风寒,故今日不能上朝。”
其实,皇帝身边近臣都知道,皇帝年事愈高,又因为早年不注意身体造下的亏空,身体已经每况愈下。
宁国公请君临笙上座,对着那个看起来甚至有些寡淡的身影愈发欣赏。
都说成大事者必须寡情断义,对于手握重权的宁国公来说,有个毕生的遗憾便是,他有太多的牵绊和不舍,以致权利再大,仍要受人牵制。
而君临笙随春秋年少,却已经养成了表面上张弛有度实则真假难辨的性格。
这些皇亲国戚,包括皇帝的亲生儿子,表面看起来其乐融融,既享受着令人艳羡的殊荣,又兄友弟恭,可是,很少有人知道其实他们最可怜的便是日益稀疏松弛的亲情。
宁国公心里明白,随着皇子们的逐渐长大,必心生异数,貌合神离。皇帝生病与否,其实鲜少有人关心。只是利益作祟,他们不得不佯装担忧。
顾忌此,宁国公多次跟皇帝隐晦提起过此事,劝他早立太子,定国本,稳军心,可皇帝似乎对他心存芥蒂,迟迟不允他这些说辞。
君临笙便是他在众多皇子里见过的,礼仪做得最为周全的一个。皇帝染病,君临笙往往是第一个进宫侍疾的,逢祭天大典,君临笙也是忙里忙外最为尽心的。
在别人眼里,这个皇子知进退,懂礼法,又不锋芒太露,随着年岁的增加,越发无可挑剔。只有他看得出,君临笙在韬光养晦。
而且,他似乎发现,君临笙对当今皇帝他的父皇并没有过多的亲情。
“凤王今日来,是?”
“小王自上次救下云小姐,就存了来看望的念头。只可惜府中大事小事繁杂,一直到今日才得空。不知小姐如今如何,是否受到了惊吓。”
是以,宁国公才会让花青去找云琉雅过来。
“雅儿,快见过凤王。”见云琉雅在原地愣了半响,宁国公提亮了嗓音,重复道。
云琉雅气得牙根直痒痒,却不得不一步步迈向还在气定神闲地喝茶的那个人。
虚伪!伪君子!小人!
云琉雅每走一步心里就会蹦出个骂君临笙的词汇,以至于走到君临笙面前时她已经黔驴技穷,再也找不到一点脏话咒骂这家伙。
不知这混蛋用了什么障眼法,竟让外祖父这么一个公私分明义正词严的人也对他有几分恭敬。如今竟然仗着救了她,装模作样前来寻求她的感谢。
“小女云琉雅见过凤王。”云琉雅迈着细小的步子,踱至距君临笙一丈的地方站定,用粘腻的嗓音道。
君临笙闻声差点把口中上好的茶都吐出来。他瞅着眼前这小女子低眉顺眼的模样,不免觉得好笑。
若不是他早知道她这幅纯良无害的表情背后藏着刁蛮的脾性和得理不饶人的嘴巴,他真的会把她当作一个弱不禁风的小姑娘。
“今日本王这般,你可还受用。”说着,他嘴角勾着得意的笑容,然后他忽视掉云琉雅因为愤怒而瞪大的眸子,朗声道,“云小姐不必客气,身子如此文弱,就不必行礼了。”
君临笙眉毛挑了挑,站起身扶云琉雅起来,趁两人凑得近些时,他凑近云琉雅耳边道。
他这句话显然是让宁国公听到的。
这家伙原来这么表里不一。因为始料未及,这次云琉雅让君临笙在宁国公面前占尽了便宜。
更可恶的是,君临笙得了便宜还卖乖,竟然在和宁国公寒暄了几个回合后提出邀请她去踏青,说是和她一见如故,望宁国公答允。而外祖父竟然满口答应,只嘱咐她早些回来。
明明外祖父因为上次她被绑架的缘故而对她格外疼惜,即使出门也都要很多人跟随,这次怎么不担心了。
云琉雅不情不愿随着君临笙出了宁国公府,站在宅子门口时却傻了眼。
“你骑马来的?”她指着拴在大树前的一匹棕红色大马,不可置信问君临笙。
这要怎么出去。
君临笙少见多怪对她翻了个白眼,也不会答便翻身上马。他居高临下冲云琉雅伸出手,光华璀璨的脸上挂着挑衅和意味深长的笑容。
“你敢上来吗?”
也许是不用上朝,君临笙今日穿了件宽松的白色便袍,松松垮垮挂在身上,带着玉山将崩的落拓和潇洒,一头墨发只松松被只青玉长簪固定住,额间的碎发被风一吹,便露出那张惊心动魄的面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