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狱仙境
毫无预兆地,一道劲风扫过,罕见的浓烈的煞气让所有人都不寒而栗,还未来得及反应,可怕的力量已到面前,放肆的几个人竟飞了出去,惨叫着落地,痛苦地翻滚两圈,便消失得无影无踪,连点骨头渣也没剩下。
长发张狂地飞舞,妖异,那是血腥的死亡的颜色。
他随手一挥,猛烈的火光无声炸开,又有几名欲魔躲避不及,瞬间化作灰烬,随风而散。
“万劫……圣君!”
男子惊骇,转身欲逃,却发现他已站到身后。
男子原本也是万劫魔宫旧部,后来才投奔九幽魔宫的,知道他的手段,见状吓得魂不附体,两腿一软,跪地求饶:“圣君开恩……”
脖子生生断落,一道青气自颅腔内冒出,被他捏散。
十来个欲魔,眨眼工夫竟一个不剩。
“别……”地上的人仍在喃喃低语,毫无意识。
他快步过去,迅速扯过旁边衣衫,盖住她裸露的身体,抱着她起身,化作清风遁走。
“小虫儿?
醒来,没事了。”
“别说出去……”
“不会了,他们全都死了,再没人知道。”
“求求你们……”
“有大叔在,不怕。”
……
万劫之地,愁云中,他抱着她轻声安慰,一边握住她的手,度去维持性命的灵气,幸亏有**仙报信,他才匆匆赶去将她救回。
整整三日,她一动不动躺在他怀里,依旧毫无意识,只反复念着那几句话,声音早已沙哑。
最后,他终于无计可施,搂紧她:“是大叔错了,不该赶你走,大叔会帮你,将来你可以再回南华跟着师父,好不好?”
喃喃的声音停止了。
他轻轻摇晃她:“小虫儿?”
她忽然哑着嗓子道:“别把我逐出师门,别赶我走。”
明白缘故,他总算松了口气:“他并未将你逐出师门。”
大眼睛渐渐有了焦距,怔怔地望着他。
“他不仅没赶你走,还派了人打探你的消息。”
“……真的?”
“方才路过城里,仙门暗探正在打听你的下落。”
“可是她们说……”
他微微一笑:“必是有的弟子居心叵测,故意散播谣言呢。”
师父真的还在找她?
眼泪终于滚落双颊,重紫哭出声:“大叔!”
没被逐出师门又怎样,她还能回到他身边?
万劫不停替她拭泪,凤目中有痛惜之色:“有大叔在,没人敢欺负你了。”
重紫却哭得肝肠寸断,直至昏迷。
曾经他也对她说过,有师父在,没人再欺负你了。
黑水池变作碧波荡漾的小池塘,小荷叶尖尖,池畔几树杨柳,柳絮纷飞,不远处有座精巧的小木屋,茵茵绿草地绵延数十丈,大约是怕她心情不好,万劫特意将这一带变化了,全不似外面那么阴森。
重紫成日坐在草地上发呆,无所思无所念。
有东西小心翼翼碰她的手臂,是星璨。
重紫没有像往常一样抱住它,反而白着脸退开,尽可能离得远远的,自她醒来,就没再碰过它,星璨似乎也察觉到她的反感,这些日子都不来招惹她。
可是这回,它还是忍不住飞到她身边,撒娇似地往她怀里钻。
它不弃她。
重紫垂眸看着它半晌,慢慢地,抬手,重新将它抱住。
半晌,她转脸粲然一笑:“大叔。”
万劫站在柳树下,红发垂地,映着绿色柳枝极不真实,俊美年轻的脸上已经少了许多冷酷之色。
看出他喜欢柳树,重紫可以想象他当年白衣长发站在柳树下的情景,必定是月亮一样的风采,再瞧瞧眼前的人,竟猛然一阵伤心,起身走过去:“大叔,睡够了么。”
他点点头,唇角弯了下。
每天他照例要睡上七八个时辰,除此之外就是过来陪她,尽管多数时候他都不说话,重紫当然知道他过来的目的,不想让他担心,每每见到,都会尽量使自己精神好点。
她伸手拉拉柳枝:“大叔你也别住在殿里了,搬过来吧。”
万劫不答。
外面血河血雨依旧,这座山坳俨然就是个世外桃源,只要他乐意,整个万劫之地都可以变成这样,可他还是选择留在黑石宫殿里,与血雨愁云作伴。
重紫盯着他许久,没有问缘故,移开话题:“大叔,魔剑对你真的那么重要?”
见他没有表示,她迟疑道:“我是说,这些都不是你想要的,正所谓一念入魔,当年你若没有杀人取魔剑,就不会有今天,宫仙子也不会被他们追杀,法力真的那么重要吗?
你……为何不肯把它交出去?”
万劫低头看着她。
重紫垂眸:“我不是那意思……”
“仙门筹备多年,等着净化它。”
“你拿走它,只是不想让它被净化?”
惊讶。
万劫没有表示。
重紫沉默片刻,道:“也是和那个幕后坏蛋有关系吗?”
不待他回答,她又抿了抿嘴:“算了,反正事情已经过去,交出魔剑,他们也还是想报仇的,只要大叔不再杀人,我们永远在这里不出去,就不怕他们。”
他缓缓道:“仙门会以为你叛投魔界,九幽魔宫也会打主意,跟着我很危险。”
“我不怕,这地方谁也找不到,再说大叔是魔界最强的人,可以保护我。”
“过两年,我会送你回去。”
“我不想回去。”
“你不会喜欢这样的日子。”
“是大叔不喜欢,”重紫摇头,故意笑了笑,“谁没有过一念之差,那不是我们的错,我很喜欢这里,清静,以后有我跟大叔作伴,就不会闷了,无论外头发生什么,都不关我们的事,我们每天都要好好过。”
优美的凤目中依稀有笑意,他移开视线。
重紫瞧瞧那俊脸,道:“我不叫你大叔了。”
他拈过一枝柳,浅浅地笑:“我有两百多岁,你才几岁。”
重紫无奈放弃,缠着他:“听说大叔的琴声是当年仙界最有名的,你抚琴给我听好不好?”
漫天飞絮轻如雪,点点自头顶身旁飘过,无影无声。
他看着她半晌,放开柳枝,踱了两步,旁边草地上立即现出一台古雅的琴。
昔有长生宫首座弟子楚不复,白衣长发,皎皎如月,当时声名正盛,一曲琴歌,九霄神凤和鸣。
而今眼前惟有魔界至尊,红发黑衣垂地,手指修长如玉,扶着琴的一刹那,已恢复当年的从容,温雅不足,威严有余。
琴声渺渺,领着人乘云而去,如行海上,凌波踏浪,那是种无牵无挂的潇洒。
《沧海游仙》,闻名一时。
昔日扶琴沧海,而今相伴魔宫。
重紫坐在他身旁,心头空悠悠的,她忽然想起了第一次上南华时,经过的茫茫大海,骄傲的秦珂,讨厌的闻灵之,还有那条纸片变化的大鱼。
多少辛酸,多少委屈,多少甜蜜。
重紫轻声:“大叔,把这里都变了吧。”
刹那间,漫天愁云迅速收尽,天光乍现,晴空万里,山坳外的平原一望无际,目光所及之处,枯木杂草变作绿树鲜花,远处黑石宫殿立于花木之中,若隐若现。
鸟语虫鸣,花香隐隐,魔宫地狱已变作人间仙境。
光阴荏苒,仙境里的人几乎忘记了外面何年何月,无须回首过去,无须展望未来,有些时候只看眼前,会让人觉得自己年轻许多,也更容易快乐。
有句话说的好,一个人倘若越来越喜欢回忆,就表示他离老越来越近了。
成功与失败,辛酸与甜蜜,最终不过是一段记忆,因为那个成功的你,绝望的你,痛苦的你,甜蜜的你,都已不是现在的你。
昨日魔尊万劫,今日却只有楚不复。
“大叔,我的花篮好不好看?”
“好看。”
“这个呢?”
“也好。”
重紫将铺满花瓣的篮子放到他手上:“给小魔蛇的,它没地方睡啊。”
凤目含笑,他接过花篮,见她脸色很差,不由微微皱眉,拉她到身边:“还是没睡好?”
半年来,每回自噩梦中惊醒,他都会赶来抱着她安慰。
重紫笑道:“我没事。”
楚不复没再多问,搂住她。
那手温柔地拍着她的背,正如第一次见他的时候,他也是轻轻拍着她的背安慰,将浑身是伤的脏兮兮的她从地上拉起来,给她下了仙咒,也给了她希望。
或许,这样也好,重紫这么想着。
“我要出去办点事,过几天回来。”
头顶忽然传来他的声音。
他要去查探那幕后之人?
重紫垮下脸,其实这事她是赞成的,毕竟不能总受人要挟:“那你当心,早点回来啊。”
他沉默半日,终于还是开口嘱咐:“倘若十日后我还未回来,你便尽快到南华求你师父庇护,万万不可离开他,逆轮之剑与你……”
重紫一惊,打断他:“是不是宫仙子又出事了?”
他没有否认。
重紫望着他,忽然有点来气,自他怀里挣脱:“你明知道他们故意设了圈套等你,宫仙子不会领你的情,你还要冒险去救!”
他摇头:“他们找的是我,与她无关。”
“既然无辜,只要有我师父在,是不会让那些人动她的。”
“我去看看罢了。”
重紫原以为留在万劫之地,两个人就这么陪伴着过下去,竟全然忘记了外面还有个宫可然,那么多人设计他,每救一次人,他都会受伤,如今见他又要傻得去冒险,未免急怒,然而她也明白他们两个的关系,不好再阻止,只得忍了气道:“一定要去?”
他叹了口气,拍拍她的手臂:“听话,或许大叔很快就回来。”
重紫紧紧咬了唇,不再理他,转身跑进屋。
他摇头微笑。
到傍晚时分,重紫忍不住再出门看,楚不复已经不在了,她急忙奔去大殿,果然里面空无一人,小魔蛇盘在床头花篮里,大约是与主人心灵相通的缘故,感受到危险,也表现得很烦躁不安,最后索性溜出篮子爬到她面前,求助似地望着她。
重紫更加气闷,将小魔蛇拎进篮子,拿花瓣掩盖住,提起来就走,有这小东西陪伴保护,比一个人安全许多。
孤村流水,闹市行人,半年未踏出万劫之地一步,再次感受到人间气息,重紫很不习惯,有片刻的茫然。
楚不复并没说具体地点,但那些人既然故意放话让他知道,肯定早已传开,她随便找个路过的仙门弟子一聊,还真打听到了,原来宫可然被困在斗室山。
重紫匆匆御星璨往斗室山赶,由于她平日很少一个人行动,更不清楚斗室山的路,只好边走边沿途询问。
走走停停,天已黑,家家户户都关起了门。
按行程算,楚不复今夜是赶不到斗室山的,至少也要明日,而且他应该不会选择大白天行动,只要在明天晚上之前赶到就行了。
仔细衡量一番,重紫不再急着赶路,索性找了个墙角准备歇息,取出随身携带的一小截万年赤蛇藤点燃。
刚刚坐下,篮子里的小魔蛇就“嗖”的一下窜出来,咝咝吐着信子,一副要攻击的凶样。
“谁!”
重紫抬脸看清来人,嘴巴张了半天,才叫出他的名字,“亡月!”
火光里,亡月依旧披着宽大的黑斗篷,帽沿下是优雅的尖下巴和弯弯的嘴角,很像个年轻邪恶的黑暗魔王。
“又见面了,要去斗室山?”
声音死气沉沉。
这个人太聪明,重紫实在不得不生疑,盯着他半晌,道:“上次我一到青长山,就有人杀了未昕师兄陷害我。”
“不是我,”他果然能猜到她的心思,很干脆,“我向魔神发誓。”
魔族是无人敢欺骗魔神的,重紫垂眸:“对不起,我只是觉得……太巧了。”
亡月道:“巧合的事很多,说不定还会有。”
重紫听得胆战,这种事她可不想再来一次。
亡月道:“一个人去斗室山很危险,我送你。”
重紫俯身拉拉小魔蛇的尾巴:“有它保护我呢。”
小魔蛇不满地扭头,张嘴朝她露出毒牙,下一刻,一只苍白修长的手就将它拎了起来,吓得它赶紧回身去咬,然而无论怎么努力,总是徒劳。
见它无奈的样子,重紫忍不住笑起来。
亡月将它丢回地上:“它到底是魔兽,虽通灵性,却只会咬人,没多大本事,帮不了你,这次为了困住万劫报仇,他们向洛音凡下跪,洛音凡调用了二十几个门派的人。”
小魔蛇通灵性,陡然吃了大亏,再受他言语贬低,更加懊恼,又要扑上去咬他。
重紫连忙拉住它的尾巴,拍拍脑袋表示安慰,想到楚不复的处境,更加焦虑。
大叔再厉害,也经不起这样的围攻吧?
“有它在,总比我一个人好……”重紫说到这里,忽然两眼一亮,“你是要帮我吗?”
亡月道:“你师父想必会很生气。”
重紫低头。
意识到来人没有敌意,小魔蛇也懂事地不再闹,忿忿地在旁边爬来爬去,见没人理自己,顿觉无趣,怏怏地回到篮子里去了。
“我会帮你。”
“仙门不仅要找他报仇,还想逼他交出魔剑,你是在帮我,还是也在打魔剑的主意?”
“逆轮之剑有逆轮一半魔力,原本我想打它的主意,”见她紧张的模样,亡月又勾起嘴角,“现在不是了。”
重紫真想不到他会这么坦白:“你敢发誓?”
亡月笑道:“你要我为你发多少次誓。”
“……”重紫尴尬地涨红脸。
长空万里,冒出云海之上,就可以看见月亮了。
魔族御风术,比仙门的御剑术和驾云又有不同,脚底空空的,重紫总感觉心惊胆战,不停地低头看。
她本来还有点担心带累亡月冒险,万一他因此受伤,自己一定会过意不去的,可是照眼前的情况,也未必了,这种速度几乎与师父和大叔不相上下,应该是顶级御风术,他的法力一定差不到哪里。
“你怎么总把脸藏起来啊?”
“我只是把眼睛藏起来。”
“那你不是看不见人了吗?”
“看人不一定要用眼睛,有些人还是不看为好,看起来是好人的,说不定很坏,看起来很坏的,反倒是好人,就像我。”
这话极具戏剧性,重紫捂嘴忍住笑,死沉沉的声音真的不像好人呢。
“把眼睛藏起来,就没人能骗到我,”亡月微微侧脸,弯弯的嘴角挂着一丝邪恶,“看的太多,做事会有顾虑,想看就看,不想看就不看,这样你就可以放心做想做的事了。”
重紫点点头,又摇头:“万一你做的不对呢。”
亡月道:“那没有关系,只要你想做。”
重紫连连摇头:“不好,才不对。”
……
亡月的速度比她想象中还要快得多,天没亮二人就到了离斗室山不远处的一个小镇上,重紫惦记楚不复的安危,四处打听,果然还没有任何消息,可是又不知怎样才能找到他,只好回来与亡月坐等,直至夜半,才悄悄靠近斗室山。
没有月亮,四下一片漆黑,无论设埋伏还是救人都很方便。
黑斗篷张开,在树干之间飞掠,如同地狱里逃出来的幽灵,悄无声息,最终停在一株大树下,悬空漂浮着。
重紫紧张地拉着他的斗篷:“我看不见。”
黑暗中紫色光芒一闪,亡月的声音此时更显得诡异阴森:“将灵力凝集双目上,我教你个口诀……”
重紫照做。
“会了么?”
“看见啦!”
惊喜。
这么快?
亡月在黑暗中勾起嘴角,果然是绝佳根骨啊。
因怕小魔蛇惹事咬人,重紫花了好一番力气才将它留下,只与亡月来了,此刻看清周围情形,忙问:“斗室山这么大,我们怎么找?”
亡月道:“等他出来。”
重紫大惊:“难道大叔他……已经进去了?”
“所以仙门对外防守松懈不少,我们才这么容易接近这山。”
“我们为什么不……”
“宫可然未救出,他不会跟你回去,早来晚来都一样。”
重紫无言以对,摸摸脑袋,想起一件更重要的事:“糟啦,他不一定会从这方向出来啊!”
“这边防守不比那三面,他必会走这边。”
“我们怎么救他?”
“不是说九幽魔宫也在打魔剑的主意么,既然魔剑在万劫君手上,他们不会让万劫君落入仙门手里,”他拍拍她单薄的肩,“所以,我们只要乖乖地看着。”
“我们这样隐身,会不会被人发现?”
“能识破的不多,万劫君已经进去了,他们就不会留意到我们。”
重紫歪着脸望望他,又不动声色转回去,再次确认他的法力一定很高,而且行事缜密,这么容易就能猜到别人的心思,倘若真的别有居心,定然防不胜防呢,总是无缘无故帮自己……
“我是好人。”
……
这点心思也被看穿,重紫大窘,正在想怎么跟他解释,不料树林上空陡然亮起红光,绚丽刺目,她连忙眯了眼抬脸望去。
数十人跃起在半空,面前竖着数十柄长剑,剑尖朝下,合成一个奇异的圆形剑阵,其中赤色罡气浮动,上方还悬浮着一只巨大的金环,瑞气腾腾,必是仙门法宝无疑。
被光圈笼罩,阵中立时现出一黑一紫两道人影,正是楚不复与宫可然,中了埋伏,所以隐身术被破除。
亡月道:“那是乾坤环。”
“他受伤了!”
重紫早已留意到楚不复唇边的血迹,着急万分,“你不是说九幽魔宫的人会来帮他吗?
怎么还没到?”
说着,她猛然又想起一事,大惊:“九幽救他,一定也想逼他交出魔剑,怎么办?”
亡月笑道:“不怎么办,你就快带他逃。”
重紫想来想去也实在没办法,只好转脸继续观望阵内形势,幸亏所有人都在全力对付楚不复,倒也没空留意这边。
“万劫,今番你还想逃?”
声音透着彻骨的恨,当年魔剑被盗,三千护剑弟子枉死,这些人想必就是找他寻仇的。
楚不复带着宫可然避开一道剑气,淡淡道:“找死。”
说话间,他举起左掌,掌心立即冒出一道黑色轻烟,迅速散开,眨眼间化作数柄黑剑,朝那说话之人钉去。
一般来说,这种情形大多有虚实之分,以剑影迷惑对方,只有一柄才是真的,可是眼下他随手放出来的剑,竟无一柄是虚的!正面交锋,亲眼见他以魔气化剑,众人这才知道他法力高到什么程度,都变色,暗道庆幸,怪不得洛音凡每次都亲自插手,不令他们私下寻仇,此刻若非有洛音凡亲自设的仙阵,哪里困得住他,必定死伤惨重。
亡月完全是置身事外的语气:“万劫君,很好。”
重紫虽然不懂,可是大略也猜得到,楚不复这招用得很妙,一般人遇上这种可怕的攻击,都会下意识躲避,只要那人让开,阵法便会缺角告破。
果然,那人惨白着脸似要移动身形。
旁边人大喝:“不可!忘记尊者嘱咐了么!”
那人闻言猛地回神,真的咬紧牙不动了。
数柄黑剑眼看就要将他刺几个窟窿,哪知就在此时,上方那乾坤环忽然金光暴涨,投下一个巨大光圈,黑剑就像撞上一堵无形的墙,全都被弹了回去。
那人见状松了口气,大笑:“果然尊者说的不错,落入此阵,你便休想走脱,还不束手就擒!”
众人合力驱动剑阵,攻势越来越紧,密集的剑气朝中间两人斩去。
“尊者吩咐不得伤了宫仙子……”
“管不了那么多,都上,将来我去领罪!”
这些人一心报仇,毫不容情,楚不复既要护着宫可然,自身又受重伤,情况十分不妙,一道剑气朝宫可然斩下,他当即抬手替她挡,臂上立时又多了道血痕。
宫可然面色煞白,只管躲在他背后,哪里还有胆量出手!
重紫再也忍不住,牙一咬:“我去救他!”
亡月拉住她:“你看。”
话音刚落就听得一声闷哼,再看时,东南方一人已经连同宝剑自空中跌落下来。
八十一人突然少了个,完美的剑阵出现破绽,众人大惊,看清来人更是骇然:“**仙!”
有人立即骂道:“无耻贱妇,败坏伦常,害了雪仙尊不说,如今叛投魔界,丢尽天山的脸!”
**仙并不生气,阴恻恻道:“我就是要丢天山的脸,与你何干。”
她抬起纤纤右手,一柄长剑凭空而现,剑上挂着天山嫡传弟子标志的三色剑穗,同时左手凌空结印,朝那人当头斩下:“我还要用天山的剑法杀你,那又如何。”
那人躲避不及,幸亏旁边另一人眼明手快替他挡下,大骂:“好毒!雪仙尊真是瞎了眼,收了你这么个禽兽不如的东西!”
**仙冷笑:“可惜他死了,没机会后悔。”
剑阵既破,己方优势尽去,面前一个是魔尊,另一个是九幽魔宫心狠手辣出了名的护法,众人心知再动手必定吃亏,而且也不知道九幽魔宫到底来了多少人,不敢继续耽搁,匆匆带了受伤的同伴遁走。
**仙没有追,毕竟她的目的是救楚不复,加上洛音凡等人都在山上,闯过去是没有好处的。
“阴前辈!”
重紫朝她招手。
**仙只朝这边看了一眼,转身隐没在黑暗中。
九幽魔宫真的派了**仙来解围,想不到事情出奇的顺利,重紫朝前跑了几步,这才想起该感谢一个人,连忙回身看,不知何时,亡月已不见,知道他必是躲起来不愿意见别人,她也就释然了。
楚不复不动声色拭去唇边血迹,微笑:“怎的不听话,跑来做什么。”
重紫看得来气,侧过脸不答应。
楚不复摇头,含笑拉起她,带宫可然一同乘风遁走。
云层格外厚,格外黑,月光怎么也穿不透,左右上下堆叠,如参差的岩石,三人在缝隙间飞行,迎面不时有直撞过来的云岩,当然倒不用怕被撞破脑袋,直接从中间穿过去就是了。
身旁楚不复的长发偶尔拂过手臂,重紫痴痴地望着前方,视线被一重又一重的云屏遮住,想要找条出路,却看不见。
不知不觉遁出百里之外,宫可然忽然开口:“你要带我去哪里。”
楚不复轻轻咳嗽几声,没有回答。
重紫见气氛有点僵,无奈圆场:“宫仙子还是先跟我们回去吧,万一他们又追上来……”
“没有他,他们根本不会找上我。”
“不管怎样,大叔都救了你。”
“我并没让他来救。”
重紫听不下去:“大叔为了救你受伤,你怎么这样无情!”
宫可然轻哼:“我喜欢的是当年的楚师兄,不是现在这个人,好好的把自己弄得仙不仙魔不魔,还要带累别人!”
重紫气道“你……大叔为了救你,差点没命!”
宫可然冷冷道:“你是谁,我们的事轮得到你来管?”
重紫噎住。
宫可然冷笑:“骂我没良心?
八年来,我连立足之地也没有,整天像野狗一样藏来躲去,你知道那是什么日子,你又几时过过那样的日子!我讨厌他,有什么错!”
“大叔有苦衷。”
“我没有苦衷?
父亲也在那场变故里丧命,我多次问起,他都不肯透露半个字,这也罢了,既然他已入魔,我认了便是,谁知他偏要住在那种鬼地方……”她转向楚不复,“我承认,是我当初先缠着你,可你现在害得我已经够了!如今我只想清清净净找个地方修行,你就不能放过我?”
楚不复沉默片刻,道:“放心,很快他们就不会再追杀你。”
宫可然道:“除非你死了,他们怎么可能放过我!”
楚不复没有计较,只是疲惫地挥手:“今后好自为之,多保重。”
听出话中含义,宫可然看看重紫,嘲讽:“现在身边有别人,就可以不必管我了么。”
重紫怒:“你怎么胡说!”
“你算什么东西!”
宫可然亦有怒色,扬手,“我们的事,几时轮到你说话?”
楚不复抓住她的手,皱眉:“别胡闹。”
宫可然恨恨地甩开他,看着重紫半晌,忽然又冷笑:“尊者还在找你,你难道真想跟他住在那种地方,过那种日子?”
说完,她转身离去,消失在云岩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