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灼心下一沉,想着如何狡辩,可她蹲在火盆旁烤火的时候也没注意个分寸,冒冒失失地,一下子碰到了火盆边儿,烫的她忍不住地叫了起来:“啊!烫死我了!”
宋今非一个箭步冲了过来,一把抓住她的手,紧张地忙问:“伤到没?”
白灼被他的神情动作惊得一慌,站起身来,状似无意地甩了甩手,说:“没。”
“还说没?”宋今非一把抓住她的手,靠近小拇指侧边一个微红的印记好似白灼此时羞红的脸颊。他毫不掩饰口中的心疼,说:“我听说你之前就一直冒冒失失的,怎么来了这儿,还是这般?”
白灼赶紧抽回了手,只觉得这间小屋实在太过闷热,她坐回靠窗的木桌边,口中还在嘴硬道:“有点儿小小的红印子罢了,我没那么娇气。”
宋今非坐回白灼对面,认真地跟她说:“人世间不比那方天境,这儿人心复杂,尔虞我诈。小灼,其实占星术灌输在你脑海里,不仅是让你帮大伙儿牵线姻缘,更是你在人世间傍身的法宝,你……”
直到这回,白灼才觉得宋今非的言辞之中透露着她自己太多的秘密。
她大惊失色,忙问:“你在说什么?”
“笃!笃!笃!”
小屋门被敲响,掌柜的欢快的声音在外面响起:“好酒好菜来啦!方便我这会儿进来吗?”
这话说的,让白灼好不容易消融下去的脸红,再度红润了起来。
宋今非直接站起身来,走过去打开了小屋门。
掌柜的谄媚的笑意抑制不住地荡漾了开来:“今日贵客驾到,我就充当一回小二,亲自给你们上酒上菜!”
两人都没吭声。
掌柜的见过大世面,鼻尖儿里都能闻到,这小屋里有着专属于男女之间的暧昧气息,他笑着将酒菜全部摆好,说:“咱们这湖心亭最安全,四面八方都不会有人靠近。二位好好享用!”
说罢,他便转身退了出去。
知道的,都了解这掌柜的是酒楼里的。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掌柜的是开青楼的。
白灼望着这一整桌好酒好菜,一时之间有些愣神:“这……也太多了点。”
宋今非挖了勺黄澄澄的,像是豆腐一般的东西,送入白灼的碗中,说:“这是扇贝蒸蛋,非常鲜,你尝尝看。”
由于掌柜的送菜进来,这么一番折腾,白灼也忘了刚才准备想问宋今非什么问题了。她只觉得,那是个非常重要的问题。可到底是什么,她连一星半点儿的印象都没有。
她便只能满怀心事地尝了口扇贝蒸蛋,谁知,这嫩滑鲜美的扇贝,混杂在蒸蛋中,顿时让她满嘴充满了咸香。她忍不住叹道:“哇,这太好吃了!我之前都没吃过这个。”
宋今非笑了:“其实,有时候也不要总盯着酤月楼吃饭啊!这京师城还有很多美味的酒楼。以后你可以都去尝尝看……”说到这儿,他似乎想起了什么,转而又自嘲地笑了笑,道:“恐怕,你以后也没什么机会去尝了。”
“为什么?”白灼夹了一筷子靠近自己这边的肉,吃了一口,微辣之中,还夹杂着糯糯的咸香,她又接着问:“这是什么?”
“酸辣酥肉。”宋今非自己也夹了一块,从中咬了一口,对她说:“肉的外面裹了一层年糕,然后用滚油炸过,再做成了酸辣式样。你再尝尝看,这里的配菜,是冬天北方百姓特别喜欢做的一道菜,叫做酸菜。”
白灼激动地想要拍桌子:“你说得对!不能总盯着酤月楼,这酒楼也挺好吃的。而且,环境也很别致。”
“酤月楼是皇上手中的。”
“嗯,我听段琮说过。”
宋今非惊讶地扬了扬眉毛,转而又道:“今天这家酒楼是谪仙居,我们清雁宗名下的。”
白灼一听“谪仙居”这三个字,顿时头皮发麻。她偷偷瞥了一眼宋今非,稍稍压低了声音说了句:“怎么好好的酒楼,要叫这个名字啊?”
宋今非笑意更浓:“嗯,是你来的第二天我重新改的名儿。”
白灼一听,猛然想起刚才想问的了,她只觉得自己头皮发麻,全身颤栗,若不是现在坐在木桌旁吃饭,恐怕,她都要站不住了:“你……什么意思?”
宋今非笑了笑,给白灼倒了杯温酒,没有回答。
“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白灼试探性地追问。
宋今非看着她,淡然一笑,道:“世间万物,都可用命理术数进行一番推算占卜。有些事情,我也不过是推算而来。再说了,就算是看得明白,也不过八成准确。”
听到宋今非这么一说,白灼终于放下心来。
宋今非转而岔开话题,说:“其实,我今天是故意不带你去酤月楼的。倒不是因为这里是咱们清雁宗的,而是我觉得,酤月楼那里,可能潜藏不少皇上的人。”
“那是肯定的,皇上的产业,那必定有不少皇上的人。再说了,目前大越初建没多久,很多民心都不稳,稍作一番防范,那是对的。”
宋今非神色一凛,道:“你倒挺支持这个皇帝的。”
“对啊!”白灼点了点头,又挖了一勺鱼虾羹,说:“皇上为百姓着想,推行新政,我当然支持他了。”
“之前那个会鬼宿剑法的人,你难道就没有看出他背后的靠山?”
“我知道你又要说我不拿占星术运用生活中了。”白灼吃得开心,也不介意宋今非总是明着暗着说她了:“那人我确实没有做推算。但是刚才在小破屋后面偷袭我的,我倒是看了一眼天象。”
“如何?”
“嗯,我总觉得,可能跟上次那个会鬼宿剑法的人,是一类人。但,不是同一个人。”
宋今非笑了:“嗯。如果针对刚才这个人,卦象恰为未济卦,恐怕,这人还没结束,还会继续卷土重来再度盯梢。不过,动爻为第六,恐怕,他就算是继续盯梢,也不会对你有丝毫动作和伤害。倒是无妨。”
白灼接着说:“没错。我看到的填星正好处于下降点,合相此时西边的落日,这事儿暂缓,不会彰显。而且,因为有太阳加入,整个上升点又为狮子宫,我担心,这人的背后,恐怕是皇室里的什么人。”
宋今非点了点头:“不错。我倒觉得,刚才这人的偷袭倒是非常好。你跟他这么一对打,竟然能让你脱离画星盘图这一过程,省去了不少麻烦。”
白灼怏怏道:“我之前也可以不画星盘图的,但总担心会不会看漏了什么。”
“就算你不相信你自己的能力,你也得相信你师父的能力啊!”
白灼越琢磨越不对劲:“哎,你到底是不是有什么话想说啊?”
“我是有话想说的。”
白灼紧张了。
惨了,他一定知道我是天庭小火种下凡了。
到底是谁告诉他的?还是他自己用卦象推算的?
若是用卦象推算的,我一定来个死不认账!
谁知,刚打定好注意,白灼便听见宋今非来了一句:“我想说的是,皇室里的人,尤其是你接触的宫里人,其实,他们都有第二张面孔。可能在你不知道的背后,他们还有另外一重身份。”
白灼立即心领神会:“我知道了。就好像你之前告诉我你叫渊之,实际上,宋今非才是你的大名儿。”
宋今非想了想,道:“虽然也可以这么说,但我这是善意的。某些人……嗯,某些皇家人,恐怕,不见得有多善意。”
“所以,你怀疑今天遇到这个偷袭的,和上次我遇到的那个贼人,都是皇上派来的?”
宋今非表情一怔,点了点头:“不是怀疑。关于这个推测,我还是很有把握的。”
让他惊讶的是,白灼认认真真地想了想,竟然告诉他:“其实,皇上若是背后找人来调查我,监视我,我也是能理解。毕竟,我很快就要跟段琮成亲了嘛!”
宋今非:“……”
“你想啊,一个姑娘家,之前还在死牢里待过,这会儿要嫁入皇宫了。作为皇上,作为段琮的亲人,他当然要帮忙把关了啊!”
宋今非:“……”
“皇上他若是想背后监视我,那就监视去吧!我是多真诚的人儿啊!他若是监视之后发现我这人特靠谱,指不定还会选我当国师呢!”
宋今非:“……”
“哦,不对。”白灼想了想,改口道:“段琮说,我嫁给他之后,就不可能再做国师了。”
“若是这贼人都是段琮派来的呢?”
谁知,白灼只是愣了一瞬,便苦笑道:“绝对不会。”
宋今非:“……”
关于这个理由,白灼可难受了。她脸上的神色也不自主地黯淡了下去,口中的言辞,也不由得酸涩了起来:“我都给段琮写了好几封信了,他都不回一封。他若是想知道我最近怎样,过得好不好,完全不需要派人来跟踪我,只要写封信来给我,不就行了?何必如此大费周章呢?”
这回轮到宋今非苦笑了:“你……好像很爱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