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灼微微捏紧了手心,说:“你的娘子是个身材比较魁梧,个儿高,非常有活力的人。虽然长相普通,但是面色温和,让人觉得相处起来很愉快。就是平日里,有点儿小气。”
壮汉没吭声,但眼神已经顺着自己的脑回路在疯狂搜索认识的人。
“她平日里都穿着寻常粗布衣,偏好深沉的衣料配色,源自于,耐脏,她懒得洗。”
壮汉的眉头莫名又蹙了起来。
白灼一看到他这副表情,她就心慌,总琢磨着,是不是自己又说的有问题了。正迟疑间,始终站在一旁的宋今非不动声色地给他自己又倒了一杯茶。
好像是在无声地跟白灼说,你要自信。
白灼顿时觉得信心仿若又增加了几分。她接着说:“但她是个种地养花的好手,什么瓜果种子,什么花草蔬果,到了她手里,就没有养不成的。”
“呵,这娘们不错。”壮汉忍不住地笑了。
“但她立志要嫁个有能耐的人。所以也是一直没有跟人成亲,拖到了现在。不过从你的星盘图上来看,确实,她好像是比你年长一些。”
壮汉的脸顿时又要哭了。
白灼安慰他:“你说那个五十多岁的女人是个寡妇,可是,你命定的良缘并非寡妇啊!”
壮汉的痛苦表情快要绷不住了:“她是寡妇这事儿,就是因为她平日里跟人吵架太多,别人说的。但她到底是不是寡妇,没人知道啊!”
白灼:“……”
壮汉暗戳戳地问她:“那个,白小仙啊!如果我错过这次姻缘呢?会怎样呀?”
“你干嘛要错过?”白灼急了。
“你说的这良缘,我压根儿就不喜欢啊!除了她是个种地好手以外,没有一点是我能看得上的啊!这种女人,我真的会娶回家吗?”壮汉抱着脑袋灰心失望地说。
“这确实是你良缘,若是你错过这次机会,下一次的良缘,恐怕要到你四十二周岁的时候,才能成亲了。”
壮汉:“……”
“更重要的是,哪怕你是四十二岁成亲,所娶的女子,也是这种类型的。”白灼笃定道:“你的命定良缘类型是不会变的。”说到这儿,白灼觑了他一眼,忽然担心,会不会他因为不喜欢自己的良缘,而选择不愿成亲了。
那就麻烦了,自己是来人间帮百姓牵线的,不是拆散人家姻缘的啊!
白灼想了想,又好言相劝地补充道:“你别灰心失望嘛!至少,你和这女子成亲后,还是非常美满幸福的。你想啊,物质生活啊,种地做饭啊,甚至是在彼此之间的忠诚度上,两个人都很和谐呢!”
话音刚落,白灼的耳边便传来宋今非的一声冷笑。
白灼:“……”
壮汉沉浸在自己的失望中,没听见宋今非的冷笑。不过,白灼的这番话,倒是让他心情舒坦不少。
他抬起头来,看着白灼,终于叹了口气,道:“哎,罢了。我这把年纪还挑挑拣拣个什么劲儿呢?其实,那女子之所以选择了我,也是因为我和她都是难以成亲,所以才走到一起,凑活过日子的吧?”
白灼脸色一僵,转瞬宽慰他:“太白金星落于你家庭,放心吧!成亲后,你们两个关上门来过起小日子,还是很甜蜜幸福的。”
“知道了,多谢白小仙了。”壮汉站起身来,对着白灼拱了拱手,道:“我这就回去多帮帮那寡妇,看看和她之间有没有戏。反正,不管如何,马上就要到明年了,我的姻缘也会来了。哪怕不是她,也应该还有其他人的。”
白灼也站起身来准备送客,却在此时,沉默了老半天的宋今非在一旁开了口,对那壮汉说:“经历过生死大劫的人,才懂得姻缘的可贵。这位大哥,好好把握寡妇。”
壮汉一个堂堂八尺男儿,在听见宋今非的这句话时,鼻头瞬间红成了番茄,眼睛泪汪汪的,一扭身,一跺脚,轰然打开小屋门,跑了。
白灼站在小屋门口看了一眼壮汉的背影,扭头冲着宋今非白了一眼,斥问道:“你吓他做什么?”
宋今非顺手将小屋门关上,浅笑一声:“大冷天的,关上门再说。”
白灼:“……”
“那我要反问你了,你是真的觉得他这是良缘吗?”
白灼冷哼一声:“每个人的姻缘不同。幸福与否是他们自己的业力,我们无权干涉。哪怕是天庭之上的众神仙们,也无权干涉凡人的因果。这壮汉的姻缘不是很好,我也跟他说了浅薄。”
“但你给了他希望。”宋今非直接点题。
“难道我还要打击他不成?”白灼反问。
“这种没有幸福可言的姻缘,你就应该如实说出,他的姻缘不会幸福。更何况,谁若是嫁给他,谁也不会幸福。”
“你太直接了,宋宗主。你这样不给人希望,那别人找你求测问卜还有什么意思?”
“那你的意思是说,求测问卜就是要给人希望了?不管正确与否,只管说出来的话好不好听吗?”宋今非好笑地看着她:“再说了,这些年我帮百姓们求问,铁口直断太多是是非非,也没见大家不愿意找我求问嘛!”
白灼一时间被他怼得哑口无言。
她当然知道宋今非所言是对的,她当然也知道该告诉别人婚姻实情。
可如果真的跟那壮汉说了他姻缘不好,不会幸福之类的,那么,他真不去婚配,那该怎么办?月老还在天庭上等着拉红线,牵姻缘呢!
白灼觉得自己只能帮人牵线,幸福与否,那是他人的因果,自己只要完成牵线就够了!
想到这儿,她理直气壮地瞪着宋今非,一扬下巴,故作傲慢地说:“人家找你求测问卜就是因为生活里有太多困苦的事儿,有些事情,他们其实心里都清楚,就是想在你这里找点慰藉!生活已经够苦的了,你还不给他们甜,这就是你的问题。”
谁知,这话刚一说出,宋今非竟然又笑了:“其实,我的生活也很苦的。每天为了百姓们的求测问卜,祈福跪拜之事,弄得精疲力尽。我就连自己的姻缘都无暇顾及。”
白灼一怔,觉察出他话中有话,更看出他眼眸中控制不住的温柔笑意。
她不自主地退了一步,尴尬地笑着说:“宋宗主看来真是事务繁忙,相当辛苦。既然你这么辛苦,今天大雪天的,你还跑来我这里,又待了那么久,着实让我不好意思。宋宗主,这会儿时候也不早了,刚才我开门看外面天色,好像也快晌午了。要不,你就请回吧!”
白灼说完,一揖到地。待她直起身来,上前一步便要去开小屋门。
谁知,宋今非在她面前一横,声音低沉了几分:“反正在你这儿看盘费用也不高,要不,你再帮我看个姻缘如何?”
白灼觉得,这会儿该轮到自己的表情快要哭了。
宋今非看她的表情如此纠结,不由得笑了:“怎么?这十文钱的事儿,你都不想赚?”
白灼稳了稳心神,再度后退了一步,垂下眉眼,不敢看他的眼睛了:“宋宗主说笑了,你自己的姻缘你应该早就看得明明白白的了。”
宋今非不自主地轻笑了一声。
白灼继续微微后退了一步,耷拉着眉眼说:“再说了,我为大家看星盘并不是为了赚取费用的。若真是为了费用问题,我也不会收这么低的价格。”
宋今非向她的方向稳稳地迈了一大步。
白灼心中一紧,捏足了拳头,猛地抬起头来,盯着他的眼睛,大声地说:“宋宗主今天就请回吧,我这会儿也要回大宅了,这会儿实在太冷了。告辞!”
说罢,她一个转身冲向后门,打算从后院那儿逃跑。
可后门刚刚开了一个小缝隙,却被宋今非的大手“哐当”一声,摁瓷实了。
白灼的额头抵着后门,头皮发麻,身子僵硬。
她已经不敢回头了,余光稍微朝两边瞄了一下,却发现宋今非那双骨节分明的大手,正一边一个,死死地摁住了后门,将她圈在了其中。
白灼心底崩溃嚎叫,如果她哭泣会有眼泪的话,此时,应该水漫京师城了吧?
“小灼。”宋今非的声音低沉而有磁性,幽幽的在她后颈那儿响起。
却让白灼感觉不到半分魅力,只有恐惧。
她不自主地抖了一下,背对着宋今非,哼了一句:“宋宗主,请别这样好吗?”
宋今非叹了口气,道:“小灼你别怕,你看着我。”
白灼一怔。
看着你?我还敢看着你?
上次在清雁山上我还没看清你就被你亲了,这会儿你要让我看着你?
宋今非见白灼没动,他无奈地放下双手,轻触在白灼双肩,将她扳向自己。白灼吓得再度一抖,自己转了过来,却依然不敢看他。
她只能后背抵着门,继续耷拉着脑袋,用尽全身的勇气,对他说:“宋宗主,还是请回吧!你我共在这小屋里已经很久了。”
“很久又如何?我只是希望你能帮我看看姻缘罢了。”虽是这么说,可宋今非的口中却是无尽的哀伤。他低语道:“可你为什么都不愿意帮我看呢?”
白灼深吸一口气,抬起眉眼来,好似笃定了自己心中的想法一般。她定定地看着他,说:“宋宗主,请跟我说一句实话好吗?”
“什么实话?”
“你之前……是不是一直都认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