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最后，林翠的语气里已经有些哽咽。
这么多年来，她吃了不知道多少苦，却从来没有想过要回娘家诉苦，就是担心娘家那边的日子也不好过，要是再添上她这一个负担，日子肯定更难过。
所以这些年来娘家那边从来没有过问过她的事，更没帮衬过自己一把，林翠却从来没有抱怨过。
她之前还安慰自己，娘家那边也许是不知道她的情况，才会没来看过她。
可现在她才知道，他们不是不知道自己的情况，而是之前没听到过他们想要的情况，所以才从来不过来。
现在一得到他们想要的消息，可跑得比谁都快。
正是因为意识到了这一点，林翠心里才觉得格外难受，原来她一直当家人看待的那些人，早就已经不把她当家人了。
林昌被堵得哑口无言，又不想轻易放弃，只能打起了感情牌：“姐，我知道你这些年来日子过得艰难，但我的日子也不好过呀，我那婆娘都娶了多少年了，连个儿子都生不出来，我都快成村里人的笑柄了！”
说到最后，林昌露出一副愁苦的表情，还悄悄瞥了林翠一眼。
林翠却没说话，反倒是宋晚好心提醒了几句：“那个……有些话可能我来说不太合适，不过既然舅舅你这么在意这个问题，那我还是得多说一句。生不出孩子这种事，可不一定是舅妈的问题，也可能是你的问题。你要是真这么在意，最好还是去检查一下身体，看看到底是哪儿出了问题。”
宋晚这话说得特别正经，但林昌却是听得脸色发绿，陈兰花更是忍不住再次嚷嚷了起来：“你个不要脸的小贱蹄子！这种话也是你能说出来的？还敢说你舅舅有问题，我看你这张臭嘴就该给缝上！”
宋晚挽住林翠的手臂，委屈又无辜地道：“妈，我说的是真的，这是之前我们老师上课的时候讲的，外婆为什么不相信我的话呢？”
林翠握住宋晚的手，安抚地拍了拍，然后再次下了逐客令：“妈，小晚我自己会管，就不劳你多费心了，现在时候也不早了，你和小昌赶紧回去吧，以后要是没事，就别过来了。”
被接连赶了两次，陈兰花哪里还忍得住脾气，直接往地上一坐，撒起泼来：“哎哟我这命咋这么苦呢！辛辛苦苦把个闺女养这么大，没想到到头来竟然是养了头白眼狼啊！这日子可没法过了啊！”
陈兰花活到这么大的岁数，不知撒泼打滚了多少回，每回的效果都不错，只可惜这一次她明显错估了敌人的水平。
见陈兰花开始撒泼，宋晚既没反驳，也没妥协，而是直接小跑着出了堂屋，拉开了院门，对着外面大声喊道：“大家快来看呀！我外婆来我们家撒泼来啦！”
听到这话，陈兰花嚎到一半儿的声音像是突然卡住了，瞬间戛然而止。
林昌则是吓了一跳，连忙追了出去，想把宋晚拉进来：“你这孩子瞎喊什么呢？赶紧进屋！”
宋晚直接甩开林昌的手，笑意盈盈地道：“舅舅你拉我做什么？外婆她费这么多的功夫在那里撒泼，不就是为了让别人看看她的功底有多深嘛？我这样做可是在帮她呢。”
林昌气得脸都黑了：“你给我闭嘴！你赶紧跟我回屋去！”
“舅舅你这样也太奇怪了吧？看你这样子，怎么好像外婆现在在做的事情很见不得人似的？”宋晚眨巴了两下眼睛，继续装无辜，装天真，“可要真是这样，外婆又为什么要这样做呀？”
“你先回屋去！”林昌被堵得没话说，只能拽住宋晚的胳膊，想把她拉回屋里。
可他还没用力呢，就听宋晚又大声道：“舅舅你为啥非得把我往屋里拉呀？你不就是来跟我妈要钱的吗？这话也没啥见不得人的呀，为啥非得回屋里说啊？”
这下林昌的脸算是彻底黑成了锅底，要多难看有多难看。
两人说话间，隔壁的陈大娘闻声走了过来：“小晚，这是咋回事儿啊？”
宋晚立刻回道：“陈大娘，我也正迷糊着呢。今儿个我外婆和我舅舅来我家，想跟我妈要钱给我舅舅娶会下蛋的母鸡，可刚刚在屋里她又说我是赔钱货，还说我妈是泼出去的水，我这都没听明白呢，她就突然坐地上开始撒泼了。”
宋晚这番话看似混乱，却让陈大娘一下子理清了来龙去脉。
陈大娘的嘴也是厉害的，说了这么一通，连停都不带停一下的，就接着道：“再说了，哪有弟弟娶媳妇，还得跟已经出嫁的姐姐要钱的道理？既然都说了闺女是泼出去的水，那还来要什么钱？也不怕被人笑话！”
这边陈大娘把林昌说得灰头土脸，半个字都蹦不出来，屋里头的陈兰花则急得像是热锅上的蚂蚁，也顾不上继续撒泼了，一骨碌从地上爬了起来。
她探头往院外看了一眼，又不敢出去，只能回头催促林翠：“你是蠢的吗！怎么连个闺女都管不住！你还不赶紧去把那贱丫头叫回来！”
林翠却只是沉默地看着陈兰花，像是第一次真正看清了自己的母亲。
从小到大，母亲一直告诉她，无论什么事都要让着弟弟，家里有好吃的、好喝的，也都是弟弟的，因为她以后嫁了人，还得靠着娘家弟弟，才能在婆家站稳脚跟儿。
那时候她不争也不抢，任劳任怨给家里干活，可后来呢？
她确实嫁了人，但娘家人又什么时候管过她？她弟弟又为她做了什么？
陈兰花见林翠站在那里没动静，气得一巴掌呼在她肩膀上，咬牙切齿骂道：“你个黑了心肝的赔钱货，现在连老娘都使唤不动你了是吧！你还有没有点良心了！”
林翠肩膀上吃疼，眼角微微泛了红，声音很轻，却很坚定：“妈，以后你别来找我了。”
陈兰花愣了一下，随即更是气急败坏：“老娘跟你说正事儿呢，你在这扯什么……”
林翠直视着陈兰花，平静地打断了她的话：“往后我就没有娘家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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