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茵原本不是个羞弱胆怯的人,只是理直才能气壮,理亏自然心虚,她眼下披着原身的壳子,见到被原身残忍伤害过的真千金,自然心虚气短。
她也知道前后态度逆转惹人怀疑,只主动讲出一早想好的借口:“我当天晚上做了一个梦,家庙中的菩萨显灵给我,提醒我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否则必然永堕阿鼻地狱。我以往虽非善类,却也有敬畏之心,人性犹在,良知未泯,自然愿与姐姐修补关系,互襄互助。”
这个说法倒也合理,只是……他冷眼打量这个少女,她随着自己的步伐被逼到花架子下,蔷薇叶片扫在她的头顶肩膀,让她显得格外瑟缩,丝毫不见当初的狂横。
林楚轻笑:“你倒想当个好人了。”
他这句话的腔调语气都很奇怪,有些冷嘲意味,但仔细品却又无迹可寻。荣茵忙道:“我是诚心与姐姐修好的,只盼姐姐原谅我这一遭儿。”
“你来求我原谅,只是为了你自己内心安稳,那我为何要为了你而选择谅解呢?”
能在言情文里当女一的,至少做人大方向上没有问题,荣茵想着自己足够诚恳,应该就不会再遭到打击报复。谁知这人如此难搞。
可原不原谅的,决定权确实在受害人手里呀……荣茵有些无奈,细细的叹了口气:“那姐姐就继续恨我吧,但我继续努力的,好叫你知道我是真得改过自新”
她说得怪可怜见的,忍不住偷眼打量真千金的反应。这一看却发现林楚似乎不太对,她当日所见的真千金一张脸清丽出尘,近距离看视,颇为动人心魂,而今日这张脸的五官要寡淡的多,神情也阴冷。
奇怪……
“楚姑娘,楚姑娘我来看你了。”
门外传来一声呼喊,荣茵抬头一望,却是陆湛远。这个年轻人衣冠林楚,斯文俊秀,看起来很像回事,但事实上全然不是,此人既虚伪又下作。
他心里厌恶荣茵多矣,对她关爱呵护,纯粹是为着姑母陆氏说的,那一大注嫁妆。
他今天刻意打扮了一番,穿着宝蓝色圆领阑珊,要束碧玉带,头戴金翅冠,衣带上挂着绣花香囊,手里摇着墨画折扇,看上去翩翩风流——可惜他这副模样却不是做给荣茵看的,他坚信自己荣茵这蠢货对自己情根深种,自己随随便便就能迷倒她。他今日来明面是为着探望荣茵,实际上是想再看一眼林楚。
自从那日见了林楚,他便连连惊叹乡野之中,竟有如此神仙似的佳人,尽管她看起来冷冰冰的,对人丝毫不假辞色,但这样反而更激起了他的兴趣。越冷,就让人越想征服啊!
他捧着一个红木盒子巴巴的捧过来,“我当日见到姑娘便觉得有缘,今日这个红珊瑚镯子便赠予姑娘吧。”
他这姿势和语气都熟稔的很,看来平常没少用这一招泡妞。然而林楚转过身来的一刹那,看到这姑娘的正面样貌,他却有些失望了——他记得十五那天跟林楚初遇,当时惊鸿一瞥,只看到背影侧影,便觉其出尘绝俗,后来回归家中更是心痒难耐,这次特意来梳笼,怎么这样一个仙子般的人,外表竟然堪堪清秀,这世上之事果然难以两全。
荣茵看他这般模样,心里颇觉膈应,你当着自己婚约者的面给别的女孩子送手串,是否太不像话了些?!
真千金倒不是那种眼皮子浅的,陆湛远托着珊瑚镯子,她却连眼皮都没抬一下,只在嘴角噙着一点冷笑。
啪的一下,陆湛远巴巴递过来的镯子,被她直接打在了地上。
什么臭男人的东西,我不要~荣茵自动在心里给她补出了台词。
陆湛远原本觉得林楚不过是个乡野村姑,瞧到他这种出手阔绰的贵公子,自然没有不依的,谁料对方根本不吃这一套。
他看到荣茵面上的嘲讽,立即迁怒到荣茵身上。
“阿茵,不是我说你,你实在是太不像话了,我刚去看家庙里看你,彩屏说你来找楚姑娘还猪了。我都不知道你竟然还抢了人家的猪,你怎么能欺负楚姑娘呢?温柔娴淑的好姑娘绝对不会这样做,你瞧瞧你,哎……”他长叹一声,一副失望模样:“你反省这一年多,就反省出这样的脾性?你叫我说你什么好。”
荣茵微微挑眉:“你这姓陆的大放厥词,不就是为了贬低我给林姑娘看,好换取人家的芳心?可林姑娘国色天香玉人皎皎自然有个精彩绝艳世无其二的男主来配,你姓陆的来招惹,宁看看宁配吗?配吗?”
陆湛远一脸愕然根本掩藏不住,这个表妹哪次见他不是一股糖似的黏在他身上,怎么今日脾气这么大?
而且你这小词儿从哪儿学的,一套一套的?
林楚也有些意外,这袁大小姐还真得变了,头脑清醒,见识通透。
他的眼睛又细又长,外翘内勾,侧眸瞧人的时候颇有几分媚意,搭配着那清冷的外表,颇有诱人倾倒的本钱。荣茵心中感慨原身糊涂,要什么陆渣男,跟漂亮小姐姐贴贴不香吗?
她很刻意的提醒林楚:“陆湛远就贪你美色,你别上当。”
林楚见她说话颇为有趣,平日懒得理人的他,特意问答:“何以见得?”
“不贪图你美色,难道贪图你灵魂?”荣茵指着陆湛远:“你觉得这种浅薄的人,会有那么高级的趣味吗?”
陆湛远气的手脚发麻,荣茵却趁机抓住林楚的手:“林姐姐,你的好日子在后头呢!”
林楚微微僵了一下,不动声色的把手抽了回来。
荣茵自觉提醒到位,冲陆湛远得意一笑,扬长而去。
彩屏正坐在家庙里翻看陆湛远送来的东西,吃着点心,颊染红晕。陆氏派她到荣茵身边来执行任务,可是给她允诺了好处的,等此间事了,她就可以给陆湛远或者自家国公府的公子做妾。
正想着,就见荣茵从外头回来,她忙把点心塞嘴里。
“小姐,你回来了?你去哪里了”
荣茵看得分明,当下却并不发作,只说自己有点累了,让她去烧热水。彩屏一边干活一边嘴里也不闲着,“小姐,今儿陆公子又来看你了,还送了那么一堆东西。哎,我原本只觉小姐可怜,说是国公府嫡女,但是无父母护持,人家一般男人都想要强大些的岳母岳丈,谁愿意要一个孤女呢?小姐脸皮头发也不出彩,针线活更是一般,现在名声也坏了,若非陆公子良善,让你终身有托,你以后该怎么办呢?”
荣茵皱眉,好丫头,竟然把自己主子贬得一钱不值,仿佛没了陆湛远就活不下去似的,原身总是听着这张嘴在自己身边絮絮叨叨,不偏执才怪。
这人留不得了……
陆湛远送得东西跟她的好继母一样惠而不实,大约只有点心可以救急。荣茵拿着那套衣裙去街上转手卖了,卖了一些烧饼肉干回来,还另外买了一二钱中药单独装着。
她依旧每天坚持锻炼,同时花了大量的时间同来敷脸,做头发,做面部按摩,和腿部肌肉按摩,还喝一些花茶,彩屏不明所以,但仔细看去荣茵的皮肤好像真得光滑了一些,脸上的痘印也没有以前那般红肿了。难道荣茵弄出的那些草泥一样的糊糊真有这么大的功效?
她看看那一大碗药膏终究还是没能控制住自己的手,趁着荣茵晚上睡熟后,她悄悄地挖了药膏涂在了自己脸上,涂了厚厚的一层,然后便美美的睡过去等着自己变白变漂亮。
结果人还在睡梦中就感觉不对,自己的脸竟然奇痒难忍,让她忍不住伸手去抓,她忙起身打了水把脸洗干净,对着镜子一照,便发现自己的脸又红又肿,她又急又怕又不敢惊动荣茵,仔细一想,她每次敷完脸以后,还得喝上不少花茶草汁,当下也顾不得多想,又忙忙抓了一把花草放在水里煮了,灌了两大碗下去。
这下子可好了,她不仅脸上依旧瘙痒难耐,反而开始腹泻,一次又一次的跑厕所,次日一早,荣茵起床,便看到她脸肿纯白,双目黯淡,有气无力的躺在床上。
“小姐……你你,我……”彩屏觉得哪里不对,却又说不上来,她明明看着荣茵就是这样做得,没有丝毫问题,人也确实变漂亮了,她怎么就惨成这样了。
荣茵吃了一惊,担忧得道:“彩屏,你这是怎么了?该不是生病了?看起来好严重。”
彩屏哭丧着脸:“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拉肚子拉得停不下来了。”
“呀,你的脸肿的跟猪头一样,该不会传染给我吧。”荣茵演技浮夸,后退三步,躲得远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