善正黎理解不了李玉合目光中的笃定。
他们一直生活在战乱频繁的年代,又是刚刚经历过灭国的人,怎么可能会对那么美好的国家有深切体会呢?皇室贵族们的生活或许相对安稳奢靡些,但也都是经不起推敲的虚华。
“从逃出都城的那一天开始,我每活一天就赚一天,也终于理解了何谓‘生于忧患死于安乐’。所以从今往后,我不想只为了活着而活着,那才是种浪费。何况国已不国,谈何安乐?我不求像先祖那样开辟皇朝流芳百世,只望做到鞠躬尽瘁复兴国家,也算是替父皇尽到他未尽的责任。就算我哪天倒下就地掩埋,也值了。”
“陛下,鞠躬尽瘁复兴国家,该是臣子们的本分。”
渐渐暗淡的天色掩盖住善正黎眼角微不可查的水光,他是有多久没听过如此动人的话语。
“国家兴亡怎么可能只是臣子们的事,首要的责任在君王。”李玉合淡淡一笑。
如此觉悟,这般赤诚,善正黎自愧不如。
仿佛那个刚刚差点跳脚耍赖求他支持的小姑娘,不是眼前这位。
果然只有挫折和逆境才会迫使人成长,曾经刁蛮任性、浮躁浅薄的广陵公主,似乎已经破茧成蝶。
“愿陛下得偿所愿。臣定当竭尽全力辅助陛下。”
善正黎朝着李玉合弯腰一拜,“至于善家,臣相信若父亲得知陛下高瞻远瞩,定会和臣做出同样的选择。”
君臣两人终于在林中消除隔阂达成共识,天色已然暗下来。
多余的话不用李玉合说,善正黎已决定立即给父亲善霁嵘书信,详细汇报这里的情况,以及李玉合继位的事情。
两人分别之前,李玉合告诉善正黎到达渝州城后,她想召开一次朝会。除了随行官员外,广陵郡各级官员均要参加。
她想尽快了解广陵郡目前各方面的详细情况,以便拟定下一步计划。
善正黎点头应下,将手中玉玺交还李玉合。
“这玩意再沉,还请陛下稳稳拿住。”
两人相视而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臣还有个问题想请教陛下。”
“请说。”
“陛下为何将铜镜拿给太史令?”
哦?这事啊,她都快忘了。
李玉合忍俊不禁,看不出这么端方正经老干部一样的善正黎好奇心还挺重。
“听闻太史令擅长相面。我想让他看清楚自己的路,别空有一身本领却只干些歪门邪道的事,糟蹋了才华。”说罢,李玉合捶了捶腿,“我回马车了,再不休息一下这双腿怕是要废掉。啊,不必相送,时间紧迫你去忙你的。”
善正黎无奈只得拱手目送李玉合离去,周围都是永平侯府培养的暗卫,李玉合的车架就停在他们刚才走过来的方向,善正黎并不担心其安危。
想到李玉合为他解惑的话,善正黎笑着摇摇头。原来她不仅思想升华,就连表达不满的方式也学着隐晦含蓄了。
看来有些家伙开始不老实了。
这一路上善正黎疲于应付追兵,没精力整治那些蝇营狗苟之辈。等在渝州城安顿好后,若他们再不夹着尾巴做人,不用李玉合心烦动手,他绝对不会客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