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阶等差数列?
闻所未闻。
不过‘垛积术’这个名词,倒是让江贺持有点似曾相识之感。
“这些符号和数字都是为了方便算术创造出来的。你们也知道若用我们的文字表达这些,太过复杂繁冗,不仅不能一目了然,还容易表达不清。至于这些数字和符号的意义,我可以给你们一些书籍作为参考。现在我给你们讲讲垛积术的规律……”
李玉合用最简明通俗的语言,从一般等差数列入手,慢慢推向比较复杂的高阶等差数列,也就是垛积术。循序渐进,江贺持师徒四人一听就懂。
她利用眼前‘乾坤倒鼎’为实例反复推演,并将她曾做过的许多例题改编一下,拿出来让师徒四人尝试求解。
师徒四人如同发现新大陆,乐在其中,啧啧称奇。
当几人差不多将垛积术的原理吃透后,不约而同餍足地伸了伸懒腰,动作一模一样,果然是有其师必有其徒的真实写照。
“善姑娘,不知师从何人?”
江贺持虽然知道李玉合的身份,皇子皇女嘛都有专门的太傅教导。
不过李夏王朝的那几个太傅太保,写写酸文还可以,看他们将李固的几个皇子皇女都教成什么鬼德性,就知道他们绝没有此等本事。
许多人认为江贺持性格古怪,高中探花不入仕途,却专搞些歪门邪道。可他也有自己的圈子,他所在的研究圈子里能人遍布四海,不分国籍。
江贺持从没听说有这等高人存在,因此他很想从李玉合这打探到此人的消息,便于今后请教切磋。
“你说的是教我识文断字的师父吗?”李玉合明知故问,识文断字的师父可不就在隐喻那些没有用处的太傅太保们。
“非也。还有其他师父吗?”
“没了。”李玉合答的迅速果决。
“不可能。”江贺持却一点面子都不给。
……
“好吧,还真的有一个。”
“我就说嘛,究竟是哪位高人?”
“高人的名字我先不说,不过我背一篇他老人家的著作,看看你有无印象。”
“好,你快背与我听。”
李玉合清了清嗓子,将双手一背,边踱起步边背诵起来。
“算术求积尺之法,如刍萌、刍童、方池、冥谷、堑堵、鳖臑、圆锥、阳马之类,物形备矣,独未有‘隙积’一术,古法:凡算方积之物,有立方,谓六幂皆方者……”
“……隙积者,谓积之有隙者,如累棋、层坛及酒家积罂之类。虽似覆斗,四面皆杀,缘有刻缺及虚隙之处,用刍童法求之,常失于数少……”
“梦……梦溪笔谈!”
江贺持惊呼一声,整个人仿若遭到电击一样,僵在原地。
若他此刻还不能听出李玉合背诵的是什么,那他就枉为学者、枉为人师这么多年,他还岂能有资格被称作‘梦溪追随者’。
“坊间传说渝州城江家二少梦中见过《梦溪笔谈》残卷,并牢记于心。上次我来时,看到这座‘乾坤倒鼎’,就猜想你看到的残卷或许正是卷十八技艺卷。”
江贺持已经震惊到说不出话,可他脑子却前所未有的清晰。
他只听李玉合继续说着:“我刚背诵的那一段正好是老人家首创的‘隙积术’。而‘垛积术’源于‘隙积术’,更是‘隙积术’的进一步研究发展。”
“难怪,难怪我有似曾相识的感觉。”江贺持恍然大悟。
“求求你,能不能带我见见这位老人家,哪怕是远远的看上一眼也好。”江贺持明白自己痴人说梦,像这样的避世大能,怎么会轻易见他这么个不相干的人。
“抱歉,是我唐突了。”江贺持又失魂落魄地自言自语道。
他此刻痴傻的模样,外人见了恐怕会嘲笑,可李玉合却有一种呼之欲出的认同感。这种粉丝仰望偶像而谦卑到尘土里的感觉,她懂,她真的懂。
她也想见沈括啊,哪怕远远看上一眼就行。
“老人家已经驾鹤西去。”这么说或许很残忍,但李玉合不能让江贺持深陷于一个并不存于此世的人身上。
“不过我可以告诉你他的名讳。他名为沈括,字存中,号梦溪丈人。”
“沈括,沈括,梦溪丈人……”江贺持迎着阳光喃喃自语,眼角滑落一滴泪水。
“多谢你,告诉我老先生的名讳。我将立长生碑供奉他。”
李玉合眼角湿润,她共情了。因为相同的偶像,相同的信仰。
“二少不必难过,老先生是何等豁达之人,才能有这样伟大的成就。老先生虽然人已不在,但他的精神和意志却传承了下来。”
“哦……?”江贺持缓缓转过头,看向李玉合,眼神还在放空。
“不瞒二少,我有《梦溪笔谈》全册,就在……”
李玉合的话还未说完,江贺持癫狂的猛地捂住她的嘴巴。
要不是胡豪知道江贺持不会伤害李玉合,光凭江贺持此时的行为,他的手就不肖要了。
“师父!”
江贺持的三个学生被老师突然的举动吓了一跳,异口同声叫起来。
“你怎可,怎可将如此机密的事情就这样,这样轻易告诉我。”江贺持压低声音,怒其不争。
“唔……唔……”李玉合指了指自己的嘴。
江贺持这才回过神,意识到自己做了怎样罪该万死的事,立马松开了她。若非不能暴露李玉合的身份,他差点当场跪下。
“你激动啥呀。这儿有外人吗?都是你的学生,你也信不过?”
“不是信不信的过,而是你这行为太,太……”
“太冒失了?”
“这可不是我说的。”
“好了。我既已将你视作知己,又有什么秘密不能分享呢?”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江贺持对沈括发自内心的狂热,只有心底纯粹的人才会有如此炙热强烈的感情。
原本李玉合还想对江贺持的人品试探一番,现在不用了。她相信江贺持心底的执念,相信他迎着阳光落下的那滴眼泪。
“知己吗?”
“是啊,知己。”李玉合笑着点头,她的笑容一点也不输给太阳的灿烂。
“你愿意视我为知己吗?嗯,我知道,你愿意的。”
李玉合没皮没脸地自问自答,惹得一副厌世脸的江贺持微微勾起嘴角。
“如善姑娘不嫌弃,江某自是愿意的。”
三更完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