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贺持咋舌,他早见过李玉合怼天怼地怼大臣的模样,此刻自己被怼还真有点难以消受。
战斗力果然凶猛。
或许是刚才李玉合和徒弟们打成一片平易近人的模样让江贺持淡忘了她曾经的‘丰功伟绩’,江贺持稳了稳心神说道:“草民开办梦溪学堂本就是个人兴趣,不求名不求利,能做到哪一步便是哪一步。虽然目前有诸多不足,但循序渐进挺好的。”
“你就这么想独善其身,自得逍遥?”李玉合先是满眼不可思议,后又自嘲地笑了笑,“你分明不会这么想,却故意拿这些不着调的话搪塞我。我坦诚待你,你若尚未考虑好我可以给你时间。你若打心底不愿意,也可以直接拒绝。何故说这些似是而非的话。”
“草民不敢搪塞陛下,草民真是这么想的。”
“你还有不敢的事?召集百姓堵……算了,这事翻篇了。”
一口气堵在李玉合胸口不上不下,她自认为从进入梦溪学堂开始他们就聊的挺好的呀,说句志同道合也不为过吧。
为什么一拐到正事上来,这人就又变得油盐不进。
对她有偏见也好,信心不足也罢,倒是拿到台面上说啊。
“江贺持,我不知你为何这么排斥我。但我相信你一定清楚,你如今能安安稳稳带着弟子们隐于梦溪学堂,不愁吃穿还有大量钱财投入,无非是你大哥护着你。你大哥的力量恐怕都只是毛毛细雨,你最强有力的靠山其实是永平侯善家,渝州城官员,以及西南军将士对你的期待。他们替你隔绝了这乱世,替你负重前行,你当真能一直心安理得的接受?”
此刻江贺持收起那副厌世慵懒的神情,喃喃道:“草民有什么值得期待,草民只是一个不服管教的狂徒而已。”
“少拿这话糊弄我。有些事情何必我明说。”
“果然是善正黎告诉了陛下什么?”
“用得着他告诉我吗?因果存续,都是些简单的逻辑。我既然敢坐上这个位置,担下一身责任,你以为我真的是个草包吗?”
说到这李玉合卸下了身上的僵硬,靠在椅背上。
“我猜,背后支持你的是善霁嵘。从我进入梦溪学堂,映入眼帘的就是白花花的银子。乾坤倒鼎虽用的是木桩搭建,可若能做到每个木桩大小一致尺寸相同,背后该投入多少人力物力不必我说。至于缀术馆的铜质模具、后院试炼室中的种种,哪一样不需要巨大投入。你们江家或许出得起这个钱,可做这些难道真没有官府和军队的默许吗?”
李玉合毫不避讳地打量着江贺持,不愧是她看中的人才,到此还能安适如常稳若泰山。
那就来剂猛药吧。
“我想想,他们究竟期待梦溪学堂做出什么呢?武器。”
‘武器’二字一出,江贺持瞬间攥紧拳头。
“看来我的想法是正确的。你们想制造出保护蜀地,对抗肖屹的武器,又担心我知道了会坏事,对吗?”
李玉合慢慢梳理着脑中的线索,她差不多能捋清真相了。
“你们害怕我对肖屹余情未妨碍此事,所以不想和我扯上太多关系。”
江贺持钳口结舌,这话他是不敢接的。不过李玉合能将问题看通透,倒让他心里更加佩服。
他不禁联想到那晚李玉合的内侍官互人带的七个字——心底无私天地宽。
或许她是真的心底无私,才会将这个连外人都羞于启齿的问题,敞亮的说出来并摆在台面上。
“我明白了。”李玉合吐气如兰。
想到这层,她明白今日请江贺持出山这事恐怕成不了。毕竟他们对她的误会短时间内无法消除。
这种关乎情爱的执念不是她说斩断,人家就会信的。
与其步步紧逼,还不如让他们自己看清真相。
其实李玉合早就知道善霁嵘和善正黎父子在对待她的处事方针上存有异议,善正黎选择相信她并站在她这边,可善霁嵘却始终对她保有一线。
刚才她对江贺持说的那句话,其实只说了一半。
善霁嵘并非完全不想让她和梦溪学堂扯上关系,而是想考察她究竟能不能和梦溪学堂扯上关系,考察他们的立场是否会走向统一。
否则善霁嵘也不会在见到她的第一面,就将江贺持和梦溪学堂推到她面前,诱导她产生兴趣。
呵,有点生气。
又被老狐狸算计了。
她早说过不喜欢被一而再再二三的试探。
算了,生气也无济于事。
谁让曾经的李玉合确实做过许多为爱脑残的举动,竟然还搞得天下人皆知。原主自己败坏的风评,她只能咬牙收拾这烂摊子。
“无论你是否帮我,我都不强求。但我始终认为学以致用,将你们的研究转化为产业和动力才是正道。你们现在没有完整的知识体系,东一榔头西一棒槌,要走多少弯路可想而知。”
李玉合颇为无奈,不过她确实放下了执念。
她继续道:“其实我的目的很简单,希望你帮我搞好教育培养人才,并负责一个专门的研究机构。我‘两顾学堂’除了因你的学识广博,更因你砥砺廉隅、束身自爱。我愿意为你倾尽人力物力财力,甚至可以无条件赋予你那些密不外传的学问。”
李玉合收起锋芒讪讪一笑,“原本我打算这次若还不能请你出山,便是三顾四顾都不会放弃。不过既然你心有他志,我若继续纠缠实在太难看。善氏一门人品贵重,值得你跟随。”
“陛下……”
江贺持拿不准李玉合这话是另有深意,还是单纯以退为进。切勿因此事让陛下和善家生了嫌隙才好。
李玉合摆摆手,打断江贺持的话。
“放心,我不是小肚鸡肠之人。善家一心为蜀地,和我的目标一致。虽然被你拒绝有些可惜,但我不会迁怒善家,更不会认为他们另有所图。只要善正黎站在我这边,我必不会辜负他的心意。”
“可善正黎毕竟是善家人,他也没将实情告诉陛下,不是吗?”江贺持鬼使神差回了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