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隐约有了人声,花想容的身子动了,决然地想要离开。
初霓薇忽然恼了恨了,或者只是不舍,扯住他的衣袖不让他走。分不清是逃脱还是缠绵,拌住了脚。
悉悉嗦嗦的衣裾声滑过那道屏风,青纱伺姬执着琉璃灯从屏外转出身子:“初姑娘……”那时却料不得竟见到花想容,猛地一呆。
花想容的眼中寒光一掠而逝,一个箭步扑上堵住伺姬的嘴,利索地拔出贴身的匕首,一勒一抹。松开手,女人的头颅“咯”地滚了下来,美丽的眼睛依旧睁得很大很大,空白地瞪着自己倒下的身躯。血溅了一地。
花想容的嘴唇拂过初霓薇的额头,带着血的味道……
初霓薇咬着他的耳垂,在他的耳边低语了几声。
只见花想容身子一震,愕然的望着身下的人儿,问道:“当真?”
初霓薇点头,她似下了何种决定,毅然道:“接下来如何做,就看你的决定。”
花想容注视着初霓薇良久,上前拥住她,轻轻地一个吻:“等我。”低沉的声音,仿佛金石都要斩断的坚毅,只是两个字,刻到骨头里面。
初霓薇默默地落着泪,哽咽的说不出一句话,只是用力地点了点头。
花想容深情地望着她良久,直到东方破晓,才依依不舍的离开……
初霓薇屏住了气息,听着那人在窗外一点一点地远去。心头那根刺一点一点地扎入……
内侍重又挑亮了明灯,伺姬簇拥着云想衣进来,云想衣已经醉了。到了寝室内,便由两个小太监扶着云想衣,慢慢地转过月牙门,撤了屏风,当先见到满地血淋淋的一片,小太监吓得哇哇直叫,云想衣一巴掌摔了过去:“吵什么?滚下去。”
小太监头也不敢抬,连滚带爬地退了出去。
初霓薇蜷卧在床上,浅色的丝袍半搭在匀称的腿间,露出一截苍白的肌肤,还有一片像是被人咬过的痕迹,红得透出血丝来。见了云想衣,高傲地仰着头,冷冷一笑,如水的眼波斜斜流转,眉尖上是一段妩媚的挑衅。
云想衣迷离着醉眼,一脚踢开了地上女人的头颅,摇摇晃晃地走来,一个不稳,扑到初霓薇的身上,粗暴地将她压住,一把扯住她的头发,赤红着眼瞪了半晌,陡然自顾自地嘿嘿笑了起来:“我知道……知道你想要什么。”雍容尊贵的面目显得狰狞了起来,“你不会赢……他也不会赢……你们注定会失败,会失败。”
云想衣凌乱地啃咬着她。
初霓薇仿佛脆弱地向后仰起了脖子,长长的曲线就像白鸟的颈,发出濒死的叹息:“我本来就没打算赢……谁也不会赢……”
晨曦在海棠树外褪色,夜愈沉沦。
明媚的红烛却浓浓地燃了起来,照着地上正在凝固的血,还有,扭曲的两个人。
……
……
城外万佛寺,空涧深处偶有寒鸦两声,尖尖长长的啼声沉在了寒潭底下。
袅袅的烟灰绕了三尺,佛在云里雾里木然地俯视苍生。信佛者垂首低眉,对着西方喃喃祈祷,敲薄了那只木鱼。
白袍银甲凌厉的光泽在香烟里隐没,只是有零丁的摩挲声,清脆而冰冷。跪在佛前的男人抬起了头,张狂的霸气从夜色般的瞳眸中倾流而出,刺破了神佛的安宁。
老和尚长长叹息:“我佛慈悲,愿四方界诸神在天合眼,勿见此情此景。老衲无德无望,不能使国师回头是岸,亦愧见佛祖,想来身后应入阿鼻地狱了。”
花想容长身而起,倨傲地立于佛前,缓慢而清晰地道:“无妨,我之所欲、我之所罪,便是下了地狱亦我之所愿,与大师何涉?”
老和尚炯然逼视花想容,沉声道:“神佛有灵,不佑大逆之徒。国师为人臣不能全忠、为人弟不能尽孝,逆君、逆兄,求佛何用。若败归,则不能入尊祖陵,死亦不得葬身之地。国师思及否?”
花想容眉目间只是淡然:“兄弟反目、父子成仇,本是皇族心性,大师当已见惯,何必苛责想容?”
老和尚摇头:“国师当日远征南方,尊主亲临敝寺为国师祈福,而今物依旧、人非、事更非,佛谓之冤孽。”
花想容默然半晌,抿着嘴,英挺的轮廓上浮现出一种倔强的神情,低低一笑,仿佛也有几分惘然,却是无言。
“国师,可否……”
“他阅读了**,纵是我不出手,迟早亦会被四方界所诛,还不如让他死在我手。”
老和尚踉了踉身子,“国师此话当真?”
“这件事知晓的人甚少,还望大师不要言语他人听,就让想容了解了此事,事后如何想容不愿再去想。”
“国师,若是此事为真,那你又何必自己揽上这个罪孽?”老和尚脸色疼惜的望着花想容。
“大师刚才不是也说了,这就是个罪孽,既然罪孽注定要有人去承担与背负,何必还要借他人手?毕竟他是我的师兄,是师傅最为疼爱的徒弟,若是让四方界的人知道此事,必定会追究师傅……想容不愿师傅死不瞑目,到后来还要遭受后世的唾骂。”花想容说着,他抬起头,望着那尊金闪闪的佛像,“想容为这般做不会为了天下人,想容没有那样的胸怀,我只求师傅能含笑九泉,我的妻子不用整日以泪洗面,仅此而已,仅此而已……”深深地作了一个揖,大步而出。
老和尚望着那远去的身影,在后双掌合起,深深地一鞠躬,口中佛号长吟……
北风凛冽,尊主殿中,却是萧条落寞,再也没有往昔的华贵。
云想衣斜躺在宝座上,望着那站立于殿堂中的花想容,他额头的那血色印记顷刻间迸射出妖娆的光芒。
花想容缓缓地扬起了手,肃杀的秋风掠过眼睫,冷冷的一片寒意。
“短短不过半月,还真是物是人非。”云想衣款款坐起,看向花想容。
花想容清冷的一哼,他抬起头来,看向云想衣,“为什么总是打破禁忌,你所拥有的已经是至高无上,为什么还要妄动杀念。想衣,你可知道你做了什么事?”
云想衣扯了扯衣袖,款步从上而下,飘逸宛如脚踏云端,他笑望着花想容,说:“为了所爱之人,我在所不惜,花想容你满口仁义道德,最后还不是为了一己之私,你我有何差别?”
花想容痛苦的扭曲了双颊,他毅然直视向云想衣,“想容确实有私心,可现在想要伏诛你的何止是我花想容一人,云想衣你造的孽实在是太多太多,你竟然妄想称霸四方界,你妄想打破四方界的平衡,你是在将自己往死路上逼。”
“哈哈哈哈”云想衣长笑,蓦地收了笑声,目光犀利地扫向花想容,“说得好,真的是好的让我不由对你刮目相看,花想容,我云想衣会走上今日这路,全是拜你所赐,我应该要感激你,让我能有一天站得更高,自然也便能拥有比你更多的。”
“你错了!”花想容冗长的一吟,他握住长剑的手微微发出颤抖:“想衣,你以为霓薇所要的是这一切?你以为霓薇就是那般肤浅的女子?若是她想要的是这所谓的荣华富贵,她就不会倾心于我,她就不会一直不愿重回你的怀抱。你以为我不知么?霓薇确实倾心过你,可惜是你将她推开,是你将她推向我的怀中。想衣,所谓种下什么样的因就会得到什么样的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