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眼看了一眼地上躺着的两人,风翎暮嗤之以鼻,顺利解决了两人,他沿着屋檐下方的走廊向后屋的阳台悄然靠近。
一路上无人,想来秋水是一个人上来的,并没有带任何人。
他是掉以轻心?还是风轻舒并不想让过多的人知道他在做什么事情?
深思的结果,风翎暮认为后者的可能更多。
他究竟在干些什么?
一路走来十几米远,风翎暮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忽然远远地听见被海风送来的交谈声,他屏息,小心靠近。隔了几米的距离,他闪身进了一旁的暗门,在安全的距离偷听风轻舒与秋水的交谈。
也许是因为顺风的缘故,也许是因为风轻舒毫无防备的缘故,他并没有刻意得放低声音,说话的声音清晰而又力度,隔着一定的距离,交谈声也清晰地传进风翎暮的耳里。
“事情都办妥了吗?”
“一切都很顺利。”秋水自信满满地点头。
“我要的是不留痕迹,不留尾巴,不留后患。”毫无血性的话冰冷得一如他的眼,风轻舒迎风而立,空气中的湿气弄湿了他的脸。
“那是一定。”秋水很肯定。
“翎暮不是一般的人,他是茯苓王,一般的小花样别想逃过他的眼睛。一定要小心处理,我不想等翎暮回去的时候听到这个消息起任何的疑心。”
“马车伪装成意外坠崖,如果是穆燕青一人因为车祸而忘,茯苓王必定会产生怀疑,但是如果穆燕青是在出游的途中与柳止宁一同丧命,加上同行的人,就算是茯苓王起了疑心,他也没有任何证据对王爷您发难。”
“死了没有?”
“当场死亡。”
风翎暮闻言,无法置信地睁大眼睛,轻微的颤抖从指尖开始传播,掌心里渗出的汗水打湿了刀柄,黏腻感令风翎暮头皮一阵发麻,握住刀柄的手指发出”咯咯”的声响。
从以前起他就对他很顺从,没想到顺从的结果是他随心所欲地夺了他的一切,杀了燕青,杀了他的......
他将他的话当成耳旁风,他将他的威信与尊严全部都踩在脚下?他说他爱他,这就是他爱他的方式?
咬着牙,猛烈的一拳捶上身后的木板,被雨水浸湿的木板发出沉闷的声响,外面交谈的两人皆是一震。
看着从阴暗角落里走出来的风翎暮,风轻舒明显一惊,短短一瞬,他已经恢复正常。
“翎暮,你怎么来了?”
“穆燕青怎么了?”举起枪指向风轻舒,风翎暮一脸暴戾。
“他在他家,我们在曜州,能把他怎样?”四目相对,风轻舒回退了两步,靠在身后木头做成的栏杆上,他淡淡一笑,平静的模样仿佛穆燕青的事情真的与他无关。
他的身后是一片广阔无边的大海,泛着阴沉的深蓝,远处与天交界的地方沉淀成一片深沉的黑。肆虐的海风卷起他的发,扬向半空,仿佛要将他带走一般。
“说!你把他怎么了?”风翎暮一声暴暍,深黑如夜的双目里一片赤红。
“死了,马车压过他的身上,他的脑袋被压扁了,漂亮的脸一团血肉模糊,他的身体断成几截,哦,对了,他和姓柳的死在一块,在地下做一对同命鸳鸯。”
看了风翎暮半晌,知道再瞒下去也是徒劳,风轻舒轻笑地道出当时坠崖的情景。轻松的笑意彷佛要从他墨黑的眼中漫溢出来,那笑令人不寒而栗,他用比乐章更动听的声音缓缓地吟唱着一个人的死亡。
“死了......”张口又合上,合上又张开,雨水打湿了风翎暮的眼睛,蒙上了一层浅浅的水气。
“当场死亡。”风轻舒双臂抱胸一副很开心的样子,就连打在身上的雨水都像冲洗以往压在他胸口的不快,令他舒坦万分。
剧烈的疼痛在胸口翻滚,痛到几乎要叫出声来,那一刻风翎暮不知道这痛是因为穆燕青的死?还是因为被风轻舒的背叛?
痛苦从深蓝的眼底开始漫溢,突然爆发的瞬间,风翎暮拿着匕首的手抖了一下:“你答应过我什么?”他咆哮的声音甚至掩盖了风轻舒身后的海浪声。
“不动穆燕青。”挑眉,淡淡地陈述,淡淡地破了承诺。“我杀了你!”
风翎暮不像是玩笑的话令风轻舒冷下一张脸,肆虐的风雨中,他突然闪电般的动了起来,迅速的动作快得眨眼之间就已完成,精巧的匕首对准了风翎暮的胸口......
“哧”的一声,匕首毫不留情地穿透了胸膛......
剧烈的痛楚夹杂着火烧般的灼热感,胸前腥红艳丽的血花逐渐在胸口绽放。
近距离挨刀子的冲击力令他连连后退了几步,凭借身后木头栏杆的阻力才将摇摇欲坠的颀长身体挡了下来。
微微低头,看了一眼胸口的一片腥红,风轻舒又抬起头来,冷冷地笑了起来,嘴角挂着惯有的嘲讽与刻薄,风中飞扬的发在半空画着凌乱的线条,留下一片刺目的深红。
惊疑万分的风翎暮无法将视线从那片染满红色的胸口上栘开,定定地站着不动,呆呆地看着那片逐渐扩大的腥红。
“为什么不杀了我?”突然间,风翎暮在萧瑟的风雨中用尽全力咆哮,心中紧缩的痛苦似乎正缓慢地在扼杀他的生命。
“从......没......没想过要......伤害你......”胸口的痛楚不断加深,正以惊人的速度折磨着他,艰难地张口回答,想将涌到唇边的溪流吞回去却已经来不及。
苍白的嘴唇顷刻间被涌上来的血液染成了深红,看着那带着血腥的嘲讽嘴角,风翎暮那一刻忽然发现那嘲讽不是对任何人,而是对他自己。
向后倾斜的身体仅仅靠着那齐腿高的栏杆支撑,随时都有掉下去的可能,墨黑色的眼流露出脆弱到不堪一击的神情,雨水流进眼中,起了一片氤氲,湿润的眼睛几乎令风翎暮产生他在哭泣的错觉。
拿着匕首的手抖得厉害,不是因为刺穿了风轻舒胸膛的缘故,而是骤然起了将要失去他的恐惧戚。
放下拿着匕首的手,慢慢地向他靠近,深蓝的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风轻舒,仿佛仅仅一个眨眼的动作都会弄丢眼前这个孤寂绝傲的身影。
就快要靠近,就快要抓住他,抓住之后绝对不放手,谁说都不放手,他已经失去了燕青,再也不能失去他,哪怕是老头子的命令,他绝对不会再听!他也绝对绝对不放手。
一步一步,一共走了四步,五步之遥的地方,风轻舒就站在那,剧烈的疼痛令他惨白了一张英俊不凡的脸,胸口上的伤口正开着艳丽的血花,那花刺得眼睛很疼很疼。
迈出第五步的时候,他的手伸了出去,他要在那摇摇欲坠的身体跌倒前扶住他。
可恶!他就快碰到他了。
微微下垂的视线开始变得模糊起来,看着就要接近的手,风轻舒苦苦一笑,嘴角尽是自嘲,梢稍拾起头就看见一双关切和心焦的眼睛。
浅浅一笑,笑容柔情似水,是风翎暮迄今为止见过最温柔的笑。
与那柔情脉动的黑眸相视,心中骤然激痛不止,那无法想像的痛楚几乎令风翎暮叫出声来。
风轻舒微一后仰,轻易躲过触手可及的手臂,看着风翎暮无法置信的神情,他又轻轻地笑了起来。
“翎暮,记住,我爱你。”
松开抓住身后木头栏杆的手,加大了后仰的倾斜度,高大的身体随着后仰的动作翻过了栏杆,直直的坠落下去。
一切彷佛镜头里的慢动作,风轻舒每一个动作看在风翎暮的眼底,清楚无比。
顿了一秒,风翎暮猛地冲了上去,惊慌失措地伸手想要抓住那坠落的身体,狂舞的大手里只有风吹过的痕迹。
不行!不可以!不相信!
他怎么可以以这种方式选择让自己哭出来??
看着在疾风中急急下坠的身体,风翎暮发出凄厉的叫喊:
“风轻舒!该死的你,你给我回来,你给我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