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谢威而言,惨烈的事实是——不是说他不想见就真见不着。这儿不是谢威家,他没权利关门放狗。廖云就这么大摇大摆的来了!还是分欠扁的笑嘻嘻的坐下,对着谢威道:“大郎最近可好?”
谢威噎的半个字都吐不出来!我擦,太无耻了吧?
廖云开门见山的说:“你家那事,不是我做的。”
谢威哼了一声。
廖云笑起来:“你看,你要守着你家幸幸。我也要常来看燕绥,咱俩要是置着气,岂不与她们姑侄为难?”
燕绥快吐了,人至贱则无敌!你们哥俩吵架关她屁事!
谢威还是不搭理。
廖云继续道:“那事,我不想多说。我的确不清白,但要说算计……你家那点子钱财,我这个廖家宗子还不放在眼里。”
“我不想为廖家辩解什么,你怨我们也罢,不怨我们也罢。横竖这门亲是认不得了,便是你当真心胸广阔,廖家岂能不防备?如此,我们便当陌生人处着吧。”
谢威怒道:“那是你们家做贼心虚!”
“是。”
廖云过于爽快的承认,梗的谢威完全不知道怎么回答。比起廖云,他嫩的过分了。
“廖家的当家还不是我,”廖云叹口气道:“我不想说故去的人的不好,然而这事你们谢家也不是全然无辜。”
谢威怒道:“我家怎么就不无辜了!?我是杀了你廖家的人,还是啃了你廖家的肉?”
“你没有,你母亲有!”
“呃!?”
廖云斜了谢威一眼:“商路艰险,还不确定你姑父是意外还是仇杀。不想你这个唯一的儿子去送死,就想抓个小可怜去送死。没想到被反咬一口。没有点运筹帷幄的能力,想做坏人且早着呢。”
类似的话,谢母的确说过。谢威登时一团乱麻。
廖云摇摇头道:“为儿女打算原不是错,可世人都要为儿女打算。所以我爹和你你娘两兄妹撞在一块,头破血流。”嗯,天天巴望这他老婆挂掉好把表妹塞进来的傻缺姑母,怎么也让人喜欢不起来。说着,又冷笑:“表弟和得宠到威胁自己的庶弟,将心比心,换你愿意帮哪个?没有家贼引不来外鬼,姑母若是咬牙不同意廖五入赘,能到今天这个地步?她懦弱了一辈子,却在这个上头无视你家大娘的反抗,径直就这么做主了。大郎,我不想推卸什么,只是你扪心自问一下,但凡略管一管家里,夫死从子,你娘又能耐你这个当家如何?多好的一个小表妹,嫁与廖五那样的混蛋,你当真忍心!?”
想起自幼亲昵的妹子,谢威难过极了。怪不得你这么恨我,怪不得你门都不让我进。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廖云知道他一时半会想不明白,既然今天的目的已经达到,就不在碍眼,抬脚便走了。谢威心里很乱,早顾不得他,竟没看见这么一大活人消失在客厅里。他还是想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亲娘要廖五入赘。他不能去,伙计去便是了,顶天了被伙计贪污点钱。弄了廖五来,那也算是谢家子,便是家产不对半分,起码也要三七开吧?那岂不是比伙计贪污的多去了?可如今她已亡故,再没谁能知道她当时的心情了。
周幸再次醒来,已经是半下午。睁开眼看到趴在桌子上发呆的谢威,不知为何竟产生一瞬间的安定感。有人守着,真好。
谢威见周幸醒来,把谢廖两家的污糟事抛到别处,屁颠屁颠的跑到跟前坐下:“好些了?”说着又伸手去探周幸的额头:“嗯,不烧了。”
周幸浑身各种痛夹在在一起,还宁愿烧着呢!至少痛感没那么明显。而且不单是痛,还奇痒无比,相比之下,痛都算好熬的了!冻疮遇热时的滋味,真是没法形容!谢威被冻过,看着周幸用胳膊微微蹭着沙发便知道是怎么回事。十分道义的伸出手替她轻轻的抓着:“忍着点吧!”
周幸霎时舒服了,好人啊!!!
谢威看着周幸的表情不由笑了:“还有哪里痒,一并说出来吧!”
听到这话,周幸反而僵了一下。什么时候跟谢威如此亲密了!?肌肤相触竟如此自然?轻轻的推开谢威,再次缩回沙发的角落抱着膝盖坐下。
“怎么了?”谢威奇道:“才刚不是好好的么?”
周幸沉默不语。
谢威叹气,走过去挨着坐下道:“我真不想用比比谁更惨的话题来安慰你。”
周幸委屈的眼泪都快掉下来了,那能比么?她要是只被打一顿多好,那样的恶心事!那样的恶心事!
谢威道:“幸幸,你知道么?被人追着逃到教坊的那天,我真的差点死了。便是他们不想背人命官司,有我的字据在,随便把我卖到哪个煤窑盐井,都是借刀杀人。那时候是你救了我。我爹娘都没了,妹妹也不认我,我身边就你一个亲人了,就当是为了我,你振作起来好么?”
“你现在已经不需要我了,照样可以活的好好的。”
“没有惦记的人,活着也不过行尸走肉。一个人很孤单,难道你没这种感觉么?”谢威再次把周幸圈在怀里:“幸幸,别让我难过。”
周幸眼睛一酸,多久没有人跟她说过这样的话了?甚至从来没有人说过吧?没有人单纯因她的难过而感到难过。过于纯粹的关怀,缺爱的她无法当做不存在。只是不知道该如何回应。
谢威却接着说:“幸幸,快好起来吧。等你好了,我们就结婚!这样我们两个都不是孤单的人了。”
周幸张张嘴,说不出话来。她想拒绝,因为还来不及对谢威产生要结婚的那种喜欢;可她又不想拒绝,她在自私的想霸占这份温暖。
谢威只当她还不开窍,遂没在这个话题上纠缠,笑问道:“想吃什么?我给你买去。”
周幸条件反射的说:“粥。”
“那好,你等我一下。”说着就起身准备出门。
不料周幸抓住他的衣服道:“等下。我还没想好。”
谢威笑道:“没关系,我先去买,你在家慢慢想。待我买回来你不想喝粥,我再出去一趟便是。”
周幸头痛的说:“是前一件事。”
谢威笑的更开怀了:“那个不急,你才多大?慢慢想!我先去买东西。”
周幸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谢威跑了,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燕绥在屋里看了个全场,捂嘴笑着,哎哟,这两孩子真够可乐的!比偶像剧还精彩。哎呀,谢威越来越有痴心男主的趋势了,不错不错!继续喝茶看戏。
周幸的身体恢复的很快,按照大夫的话来讲,就是到底年轻。心理的伤痕却一时半会好不到哪里去。一方面自己不停的用理智诉说事情已过、多想无用;另一方面情绪却不停的提醒自己那屈辱的一夜。来往纠缠,折磨的她憔悴不堪。这不是战乱时代,在生死关头,任何一切尊严的需求都被降到最低,所以周幸在衣食无忧的前提下纠结了。
谢威倒是想陪周幸纠结,然而他是有工作的人,年初六清晨收拾干净就要上班去。在路上时还担心汤乙他们追问,不曾想这年头混服务业的,就没几个不会看人眼色的。遇到这种尴尬事都装作不知道。连客套的关心都没有一句,打了招呼后只管说其它的话题,让谢威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也心生一份感激。正月的生意在全年比起来都不算特别多,除非正好碰上有人在月底成亲,不然多半都比较懒散,听着同事们八卦一天后,也不磨蹭了,掐着点奔回去看周幸,不过一刻钟就到了燕绥家。
家里只剩周幸一个人靠在床上发呆,谢威见状便问:“吃过饭了没?”
周幸点点头。
谢威从褡裢里掏出一个纸包来,拿出三个茏饼放在炭火上烤着:“烤焦的皮给你吃,很香。”见周幸不说话,又道:“那些个冻疮好点了么?”
见他一如既往的热情,周幸都不知说什么好。
谢威却道:“你也蔫了好几天了,该完了吧?”
“嗯?”
“我说,多大点事啊?别往心里去不就行了?一天天的发呆,难道就这么呆一辈子?”谢威一屁股坐在床边,伸出双掌挤住周幸的脸:“快起来,开春姑姑要买房,你还赖着不管事不跑腿?又不是什么官宦娘子,还等人伺候你不成?虽是姑姑,却到底不是父母,不要给人添太多麻烦!”
周幸一怔,是啊!现在还寄人篱下呢!哪来的撒娇的资格?就算亲父母也容不得她缩在家里不是生产吧。扯了扯嘴角道:“倒是你明白。”
谢威咧嘴一笑:“好说好说,比你强点。”
周幸听到这话不由生气:“要么你试试被一个男人强x试试!”
谢威道:“我本就是男的。”
“断袖分桃!”
谢威脸色一青,做了个呕吐的表情:“这么恶心的话题你也拿来讲!”
“……。”
“快好起来吧,我有几件衣裳都开线了,得空补一下。”人啊,就是不能闲。当初他爹刚失踪的时候,成天借酒发癫。仗着亲妈疼他,在家里横行霸道。等到亲妈都死了,生计压在头顶,哪还有空去想这个委屈那个不甘?吃饭穿衣的问题且顾不过来呢。既然身体渐好,索性找点事做,免得胡思乱想越发没精神。
周幸道:“为什么要我补?外头有的是浆洗娘子!”
“谁家有浑家了还去浪费这个钱?”谢威笑了,看,有事做就要说话了吧!乐道:“病了一场,你过日子的精明劲都到哪里去了?”
周幸炸毛:“谁是你浑家!”
谢威吓了一跳,咕噜道:“女人真善变,翻脸就不认人了!”
遇到谢威,真是什么伤春悲秋的心情都被囧没了。周幸无力的道:“我什么时候说要嫁给你了?”
“天禧四年、申月、壬子、戌时。”
“呃?”
谢威道:“你姑姑把你八字都给我了。等开印了我去写婚书。”
周幸才后知后觉想起那玩意的确是她的八字:“你们也就不问我一声??”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里就轮到你说话了?”谢威得意的笑:“你的身契在姑姑手上呢,你就从了本大爷吧,哈哈哈。”
周幸拿了个枕头打过去:“滚!我才不同意!”
谢威一躲,顺势倾身捧住周幸的额头亲了一口:“幸幸,我喜欢你。”
周幸目瞪口呆,这种“电视剧情圣”的招式他怎么学会的!?
谢威轻笑着将周幸的头按在怀里:“从此我们相依为命吧。”
周幸放松了绷紧的身体,半晌才道:“我想想。”
“好!”
这么爽快的语气,反让周幸有一种一脚踏空的感觉。只觉得病了一场脑子都不好使了,怎么就被他把指使的团团转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