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曹操曹操就到。周幸回家,周大嫂是无论如何也要见一见的。这个小姑子一声不吭的就帮一家人抗过了灾年,村里饿死了多少人?就他们家嘛事没有,她还偷偷省了点口粮捎回了娘家,真是感激不尽。为了长远的搭上这个小姑子,她跟人借债养羊时都不忘算上婶子家一份,人情给大发了,为了这事自家还打了一场,当然是以她胜利告终。她跟二婶都快被自家婆婆和嫲嫲揉搓的不行了!只能盼着到了年底羊能赚钱,还了帐又有了下一次的本钱,这日子才算真好过了呢。她可不想自家以后出现什么卖儿卖女的丢脸事。就算这个女儿出息了,那也照样丢脸!
周大嫂是个爽快人,也不管周幸叫大姐,进门一坐下,就笑着打招呼:“大娘是来收货的?这回的鱼好,我们都试过的。鲫鱼最香,就是刺多。新鲜的更好,我叫大郎去买几尾活的来,等今晚炖了汤与你吃。剩下的都带走,拿盆养着,保管到东京还是活的!也让你家娘娘尝个土味,也是出来玩一趟。”
周幸笑着道谢:“多谢大嫂惦记。正有事跟你商量呢。”
周大嫂忙问:“何事?”
周幸笑道:“城里人喜欢吃蘑菇,凡举木耳等各色菌子都爱。这东西南方有大山的地方常见,北方却难得一点。东京的干货多半从南方调过来。我却看了看安平村,也有几座小山,保不齐就有一点。你上山打柴看见了顺手捡了晒干与我也是好的。”
周大嫂果然来了兴致,拉着周幸问:“什么蘑菇都要?我看平菇多,就怕不值钱。”
周幸笑道:“平菇有平菇的价格,木耳有木耳的价格。我也就是一说,捡不着就算了。”如今好又多的竞争对手实在太多,不管是不是小巧,能改善一点是一点。自家晒的蘑菇至少干净,跟别人从东京进来的压箱底货不同,至少形状完整,卖相好看多了。
周大嫂投桃报李:“蜂蜜要不?常有人进山采的好野蜜,也有人家养蜂。你是要野生的?还是要家养的?我去村头买去。”
周幸忙道:“嫂子别忙,蜂蜜我是要的。我们娘娘叫我多多买些呢。谁家有卖的?我也去瞧瞧,若是好,我都要了。”占穷人的便宜也太黑心,索性都买了,反正自家吃不完也有铺子卖。不过周大嫂的态度真让人舒服。有时候帮人的确不求回报,但总希望对方能记着自己的好。周幸对于周大嫂更喜欢了。姑嫂两个欢欢喜喜的在全村扫荡了一番,在周大嫂唾沫横飞的杀价下,抗了三十斤蜂蜜回来。正巧,周大郎和周爹爹一齐弄了鲫鱼回来,女眷们凑在一起架锅子做菜。周幸每次来必带大肥肉,一行人吃的满嘴油光。
周大郎问周幸:“大姐,我们养的羊,你年底要么?”
周大嫂横了他一眼:“我的嫁妆生的出息,很不用你操心!”
周幸噗的笑出声来,这大嫂,绝了!当爹妈的偏心眼是常态,劫富济贫更是刀刀见血。她居然敢说养羊是她的嫁妆,那二哥三哥岂不是没份?好彪悍的女人唉!在这种地头她还真敢说。就冲这份爽快,周幸都想帮她。便笑道:“你们到底养了多少只?”
周大嫂苦笑:“能有多少只?我才四只,二婶就两只。”
“这么少!?”
“没本钱么。”
谢威倒是热情:“这么少赚的不多,明年要养与我们说一声,我借你些本钱。”
周大嫂也笑了,摆手道:“不用不用,我慢慢的也就赚了来了。”顺便给了她男人一脚,忙又道:“谁能一口吃成胖子呢?”心里腹诽,这帮蠢猪!就知道眼前便宜!借妹夫的钱?当她傻啊?那就不是她嫁妆了,才不干呢。再说万一亏了,这钱是还是不还啊?现在亏了,借了别人的,小姑子又不会见死不救。把钱搅一个锅里,找矛盾呢。这家人神马智商!
周幸忙道:“这不多,年下我们就都要的呢。你们自己留着吃一点,剩下的年下牵来与我便是。”
这顿饭算是周幸有史以来跟周家人吃的最开心的一顿了,一个好女人兴旺三代人,这话是真理。有了周大嫂,娘家人怎么看怎么顺眼呀。带着一马车垒好的货品,晃晃悠悠的回东京。之后就是卸货入仓,嗯,好又多的格局要微调了。
把蜂蜜拆封,开了一瓶子到厨房放好。又从荷包里掏出几块麦芽糖,对阿狗阿娟招手:“家里就你们俩孩子了,来分糖吧。”
阿娟捏了一块丢进嘴里,眼睛都笑的没缝了:“好吃!”
周幸道:“我带了蜂蜜,明天蒸蜜糕吃。”
阿娟开心的咯咯直笑,女孩子鲜有不爱吃甜食的,却被阿狗羞羞脸,一会儿竟赌上气了。周幸笑的不行,跟谢威说:“两小无猜呀!”
谢威笑道:“我们也是两小无猜呀!”
“呸!你无猜什么?头一回见面就知道调戏小姐了,还无猜!”
谢威一翻白眼:“我那时是学大人,啥都不知道呢。”
“哼哼!”
“小气!还记着呢。”
“记一辈子呢。”
谢威拍掌大笑:“是该记着,我们俩的缘分啊。”
周幸也乐了:“人不要脸,天下无敌!”
谢威只是笑:“姑姑屋里没亮灯,怎底还不回来?到哪儿去了呢?”
红娘接道:“才捎信回来,说马掌柜留饭呢。”
周幸道:“哪个马掌柜?”
“就是那边开猪肉铺的马掌柜。”红娘道,“人家常嫌他开猪肉铺俗了,又粗鲁。怕家里的小娘子不好说亲,叫人请了娘子去教琴棋书画。不想左近的人家听了都要学,我招架不住,便回来换了元柳去。”
“什么招架不住?”
“报名的人太多,我又不识字。”红娘摇头,“人一多我哪记的住呢?又有金银铺的老板说要提供大房子,只求娘子教他们家小娘子。娘子只得留下与他们协商,看是个什么章程。我听了一耳朵,仿佛还要去请闲了的教坊老娘子们呢。”
周幸奇道:“怎底这么多人要学不成?”
谢威道:“你不知道?很多人家的小娘子,若是长的好,宁愿她们学了,以后做女伎才是好营生呢。”
周幸抽抽嘴角:“什么狗屁的好营生?”
谢威对阿狗阿娟努嘴:“他们俩到咱家来也是好营生,你如今饱汉不知饿汉饥了都。”
周幸头大:“所以姑姑就被人请去做先生了?”这叫啥?北影考前培训班?
红娘笑道:“是啊,我竟不知,他们开出来的价,竟比我们铺子里一月收入还高。”
“那自然,姑姑可是一代大家,不管是写字还是弹琴,在东京都是数的上名号的人物,哪能不值钱?”这个行情周幸倒是知道,过去也不是没见过人送孩子上钢琴班。还不是名家呢,一个小时两百块大洋。这么一想,突然就脸一红,她算知道燕绥干嘛不待见她老不学才艺了。太苦逼了,后继无人啊!要不是她的字还能入眼,她毫不怀疑燕绥会产生摁死她的想法。才女碰上农村妞,伤不起!
红娘拍手笑道:“所以,咱家一定越来越兴旺啦。”
郑娘子插话:“关你什么事?到年纪就要嫁人了,这都跟你没关系。”
红娘脸一红:“我才不嫁人呢,我就在这儿做活!”
“这孩子还害羞了!大娘比你还小呢,都嫁人啦。你还能做几年哟?前日碰见你爹,都说要给你备嫁妆呢!怕是年底呀,就要出门子咯!”
这话说的阿娟吓住了,哭道:“大娘别把我嫁出去,我不出去!”
郑娘子哈哈大笑:“我们阿娟不嫁出去,日后求娘子就嫁到家里可好?”
阿娟才半大的年纪,只听到不要被出门,什么都好,破涕为笑:“好啊,就嫁家里!”
不想阿狗却要大几岁,略懂些人事。家里的与阿娟岁数相当的男仆只有他一个,只听郑娘子这么一句玩笑话,他就脸红了。周幸和谢威爆笑,引的郑娘子和红娘也笑个不住。现在的孩子哟,真不是一般的早熟。
正说着,燕绥回来了。一进屋连灌了三杯茶才道:“可累死我了。”
周幸调侃:“粉丝太多?”
燕绥自嘲:“我们这样的人,官宦人家是看不上的。生怕家里的小娘子学了我们的轻佻去。不想商户还挺上心,今日闹的动静大了,拢共有四十好几个女学生。我一个人是教不来了,明日去教坊寻人去。”
周幸笑道:“他们给多少?”
“有一户人家提供宅院,他家四五个小娘子就不算学费。余者一人一月三贯。我大约能带十来个。也不是不能多带,只是人多了照看不过来,反坏了信誉。另还有年末那些父母约好凑二只羊,每季度凑钱置办衣裳首饰。一日也只上半日课,竟比开铺子还轻松。”燕绥叹道:“不想我这身本事还能补贴家用?日后好又多可真交给你们两口子了!”
周幸点头:“嗯,好。我也想说这个事,我想把好又多调整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