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生命的最后一刻,他将手伸向钟逸,虚弱道:“大......大人,属下没有......没有辱没锦衣卫的身份,九泉之下,不会遭他们笑话......笑话了......”
他的声音断断续续,被钟逸握住的手掌一直在发颤,说完那刻,终于停下了颤抖,终究还是去了......
钟逸握紧了他的手,一条胳膊抵抗几人的攻势,另一只手将他轻轻放下,钟逸面前的敌人越来越少,锦衣卫衙门内几百人的进攻并非那么好挡下,在围剿钟逸的同时他们也要顾忌后方,导致钟逸这边的力量出现一个空缺。
就算如此,钟逸已是强弩之末,他胳膊、腿、脸颊、身子,几乎处处都有伤口,而李旭更是不堪,若不是身后有一堵墙足够依靠,早就倒在地上起不来了。
钟逸挥刀的力量越来越弱,哪怕用尽全力的一刀却被对方轻飘飘的挡下,李旭一双眼逐渐暗了下去,他身上感受不到丝毫疼痛,可就是软弱无比,“扑通”一声后仰在了地上。
“李旭!”钟逸瞥了一眼,却发现李旭腹部早已多了一条很深的口子,血红的鲜血从里面冒出来。
可就在分神间,一柄长剑刺向他的心口,钟逸躲闪不及只能硬接,但他现在的状态哪能与一开始相比,刀剑触碰间,一股大力由剑上传来,钟逸握刀的手一软,大刀飞了出去,而他也随着惯性瘫在了地上。
钟逸嘴角溢出一丝鲜血,他苦涩的笑道:看来还是熬不过这次劫难了,不甘啊!拼尽所有兄弟的性命可却连自己都没有救下。也罢,至少阴曹地府也不孤单,能有这么多兄弟相伴......
他不再白费气力,整个人呈大字状舒服的躺在地上,脸上仍有淡淡笑意,钟逸闭上眼睛等待着最后的宣判。
动静从未停歇,他的耳边响彻着战乱声、嘶吼声、哀嚎声以及金属碰撞的声音,可一分一秒过去了,想象中长剑刺入胸膛的疼痛并没有发生,甚至身上没有丝毫痛苦。
钟逸睁开眼睛,可眼前的一切却令他诧异十足,身边的黑衣人已退了个大半,锦衣卫逐渐打了过来,占据周围的地形,就算钟逸身边偶有黑衣人,可也无暇顾及自己。
“钦差大人在这儿!保护钦差大人!”这熟悉的声音令他欣慰却有难过,若是再早一些,说不定连这帮为自己献出性命的兄弟都救了下来,可这怪不了谁,要怪自己怪自己不够谨慎,在即将归衙门的时候陷入了对方的埋伏中。
钟逸又闭上了眼,他实在太疲惫了,四周的脚步声令他安心,可唯有一事他不懂,为何对方没有杀掉自己,难不成敌人一开始的目标就不是自己?又或者......是对方大意了,看自己一动不动的模样像没了生机......
无论怎样的猜测在钟逸这里都说不通,但就在他合眼冥思时,房檐上一支吹箭无声无息了射了过来,钟逸四周虽然站着不少锦衣卫,可此人射箭角度刁钻,无一锦衣卫阻碍,在夜色的遮掩下,速度极其快的吹箭没有一个人发现并将其挡下。
“唔......”钟逸一声闷哼,吹箭进入他的身体,腹中如被绞烂一般,痛苦极了。
“大人受伤了!来人啊!来人啊!”后知后觉的锦衣卫见到地上这摊鲜血外才注意到钟逸腹中的吹箭。
无数锦衣卫朝钟逸这里涌了过来,冲在最前面追赶着白莲教的校尉也转攻为守,他们深知穷寇莫追的道理,将防线重新布置到钟逸周围,唯恐对方还有什么阴谋诡计。
跌跌撞撞的陈达斌从人群中挤出,他身子虽然没有好个彻底,不过已经能下地了,从巡逻的人嘴中得知巷外有战斗的时候他便已知大事不妙,选在锦衣卫衙门口这个地方厮杀本就离谱,而那帮黑衣人动手的目标陈达斌一猜便知,除了如今朝廷派下的钦差外没有一人对他们能有这么大的诱惑力。
他匆匆组织好衙门内的校尉,第一时间冲出援救,可没想到速度还是太慢,再加上对方分工明确有备而来,殿后的人缠住他们,令锦衣卫不能很快冲到苦苦坚守的钟逸跟前,不过在陈达斌严令之下,付出几条性命的效果还是显著的,在打跑黑衣人靠近钟逸的同时发现他仍健在,传回的命令不禁让陈达斌松了口气,但接下来的策略陈达斌并没有作好,他仅让为数不多的校尉在钟逸身边保护,大部队撵了过去想要全歼黑衣人。
但就是这错误的抉择,令钟逸中了吹箭,陈达斌只好将人全部召回,把重心放在钟逸身上,唯恐再遭受刺杀。
“将钟钦差和李旭百户抬回衙门,并紧急唤大夫!动作一定要快!咳咳......”
今夜的风格外的凉,陈达斌被冷风一吹,伤口疼痛的同时不禁咳嗽起来,但他顾不上自己这残破的身躯,一双眼忧心忡忡的望着被抬回衙门内的钟逸。
千万别出什么事啊!
这是他再真切不过的心声,钟逸是自己最忠心的属下不说,更像他的后辈亲人,更何况也是陛下看重的臣子,若是他有闪失,这海津城不知要发生怎样翻天覆地的变化。
......
“这位大人的病情,草民......草民不敢说。”
躺在床上的钟逸一动不动,嘴唇苍白脸色漆黑无比,若不是微弱的呼吸,在外人眼中怕已是一具死尸。
“说!实话实说!”陈达斌目光凝重,俗话说久病成医,他自从进入锦衣卫后受伤便成了家常变化,几乎一般伤病都可自治,他一看钟逸这次的情形,就知道严重极了,不用大夫说,他已能猜到个大概。
“这位大人腹中响箭并非致命伤,若是依平常来医,只要将箭头取出,再用些药草必可医治,但是......对大人下手的人其心险恶,箭头上浸着毒,这毒倒也不是什么罕见毒物,可......您召草民来的时间太迟了,如今毒素已侵入全身,就算......”大夫连声叹气。
“就算什么?”陈达斌身子一震。
“就算召集所有御医,都没得治了......”
陈达斌眼前一黑,若不是扶着床边,怕是要摔在地上,他看着表情痛苦的钟逸,心中如同万箭穿心,被戳了几万个透明窟窿。
“另位大人倒好治,只是些皮肉伤,草民写下药方,到时候按这个抓药按时吃下,不出半月,便伤好如初。”大夫嘴中所说的正是李旭,李旭除了腹部不算严重的刀伤外,剩下都是些小伤口,如今仍在昏迷是因为筋疲力竭元气大伤,只要静养,这些都不是什么大事,伤不到根基。
“嗯,多谢大夫了,来人,给大夫银两,把大夫送回去吧。”陈达斌不是胡搅蛮缠的人,这种事并非他大发雷霆就能解决,术业有专攻,他作为门外汉,除了听大夫的话,还能如何呢?
陈达斌目露悲切,一双眸子落在钟逸难看的脸上,浓厚的黑色已布满钟逸整张脸颊,正如大夫所说,大罗金仙下凡怕是没治了......
被召来的大夫走到门口,他回首看了眼陈达斌落寞的身影,想了想又走进了屋。
“大人,或许......或许还有一个法子。”
陈达斌先是一惊,后又转喜,他急切问道:“您请说,只要能治好钟逸,您想要什么锦衣卫都给你!”
大夫摇了摇头:“我乃乡村愚医,自然束手无策,不过海津城中却有另一位不世神医,若是由她来治,或有一线生机!”
“是谁?!”陈达斌连忙问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