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需用他,我自然能查到这些,白莲教绝逃不脱我的手掌心。”钟逸一幅不以为然的表情,不过却隐藏着强烈的自信,似乎白莲教已经是自己的囊中之物。
“可现成的摆在眼前,若从他嘴里得知这些信息,不知要省多少功夫呢,是不是那小子死鸭子嘴硬,大人,您让我来,我定让他有多少吐露多少!”李旭也是个急性子,如今就差临门一脚,若能得此重要讯息剿灭白莲教,锦衣卫等人也好早日京城复命,不必在海津城继续呆下去,整日呆在衙门里,就算外出也是为了公务,他早就厌烦了。
钟逸挡在李旭身前,他语气强硬,不容丝毫拒绝:“我说算了就算了,此事我自有打算。”
李旭唯钟逸命是从,可这次他却有自己的观点:“大人,属下不知您有什么顾虑,派出去的探子早就调查清楚了,张卫兄长在白莲教有一定话语权,若能将他抓获,那剿灭白莲教不是手到擒来?可您为什么这个关头犹豫了?难道您有什么苦衷?”
若换锦衣卫另外一人,绝不敢与钟逸这般说话,可李旭不同,他们二人经历生死已有数回,远的不说,就说前段时日巷中遭受埋伏,若不是李旭拼命抵抗,他们两位就见不到明日的太阳了。
也正是因为他是李旭,钟逸才不会有任何怪罪,本不想解释这些,可又怕李旭打破砂锅问到底,想来这些话也不会对大局造成什么影响,于是他如实道:“既然你看过张卫的背景,那便清楚他先前犯下的罪行,对吧?”
李旭沉默片刻,微微点头:“对,禽兽之举,理应杀之!”也不知是不是世道的不公,愈发可怜的人遭受磨难愈多,可大奸大恶却又有权有势者,一生站在高处,俯瞰众人蝼蚁。
“这样的畜生,又岂配同你我做交易?”就算人世多有不公,钟逸都不会放弃心中那杆道德的秤,所见不平皆是他的职责,一个人的力量再过微弱,也好过什么都不做。
“大人,您这话属下便不同意了,为何咱们非要跟交易呢?只要假意答应留他一条狗命,等他将白莲教的秘密全盘托出,咱们再杀他也不迟,与这种人,没必要谈及承诺约定,既然结果都是死,为何不榨干它的价值呢?”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就是这个意思,既然对方不值得自己遵守道德规矩,那知道得到自己想要便好,至于良心的谴责,大可不必。
李旭的意思钟逸哪又能不清楚呢,可他不屑如此,白莲教固然是他的眼中钉肉中刺,但不必通过如此下三滥的手段,与人渣达成共识,虽然谁都知道这不过是权宜之计,可钟逸仍是不愿为之。人形恶魔,丝毫希望,都不想留给他。
“李旭,你应当清楚我是怎样的人,俗世的约束对我来说根本无效,我不愿遵守,没人可以强制,哪怕人人骂我,我都不会放在心上,更不必说欺骗一个死不足惜的罪犯,我虽谈及道义,却又不陷入腐朽的道义当中。我不愿从张卫嘴中套出白莲教的内幕,仅仅是想让张卫痛苦死去,不给他留任何希望,那位可怜的姑娘可从来没见过丝毫曙光,哪怕片刻光芒,都从未出现。”
钟逸神情悲哀:“张卫可没给过那位姑娘一个机会,在她心如死灰的时候,可曾想过给她憧憬,哪怕是不切实际的......”
任何事都怕设身处地,这次疯的是一个陌不相识的姑娘,若这位姑娘是自己妹子,是妻子,是最亲近的人,这份心情会完全不同,别说与张卫谈条件了,哪怕是看一眼,都想要他的性命。
钟逸并非圣母,他知道天底下冤屈事多不胜数,自己哪里又能管得过来,可这次无动于衷,甚至利用可怜人来达成自己的愿景,那下一次,他还能有这份勇气吗?人的良心就是一点点泯灭,随着底线的不断降低,最终成为自己曾经厌恶的那个人。
李旭听完再没有任何反驳之语,可怜的事、人见得多了,触动便不会有一开始那么大,但这不是冠冕堂皇的理由,张卫该死,而且要死于绝望当中。
“属下听大人安排,剿灭白莲教凭咱们锦衣卫够了,的确不需要借助外力,依大人的智慧计谋,对付他们绰绰有余!”
钟逸目光深沉,望向远处,也不知是说给自己还是李旭听,他自顾自喃喃道:“我不仅要让他死,而且要将他的死亡发挥出最大功效!”
......
翌日,天刚蒙蒙亮,一众出城砍柴捕鱼的百姓从城门经过,忽然一人指着头顶惊呼道:“啊!死人!”
另外几位随着手指的方向望去,果真一具尸首呈上吊之姿绑在城门上,那双眸子如灯泡一般往外突着,舌头伸出老长,一张脸雪白,似乎已死去很长时间。
城门下的百姓纷纷退了几步,生怕尸体掉落下砸到自己,身子不住发颤,明明害怕尸体这幅残忍的死状,却又忍不住偷看迹几眼,想认出此人到底是谁。
“这!这!这是什么人?怎么让人挂在这儿了?”
“是咱们城中的人嘛?”
“不清楚,还是赶快报官去吧!”
“哎,真晦气,呸......”随着百姓的离去,几口大浓痰留在了原地,与城门上的尸首作伴。
美好的一天从见到死尸结束,这个年代本就忌讳颇深,尤其是见到死人,这对他们而言是不吉利的象征。
官府效率如蜗牛一般缓慢,人命对他们而言比不上一个无主的西瓜,除了利益,驱动他们的事少之又少,等衙役赶来之时,天已经大亮,路上看热闹的百姓一路随着他们来到此处,官府也不驱散,任由他们跟着。
等看到尸首时,其中一位看起来像头领的人才懒洋洋的指挥道:“来一人去把尸体弄下来。”
俗话说将熊熊一窝,有什么样的领导便有什么样的属下,手底下的人一个个推三阻四,不是说自己腰疼腿疼,便是见不了这个场景,甚至连晕尸这类的专业名词都从他们口中创造而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