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赏罚分明是钟逸一贯的领导作风,但这次不一样,就算这帮守卫粮仓的兵士打起十二分精神,白莲教该得逞还是要得逞,官兵群中早已混进了白莲教的人,无论由何人看守,其结果都是一样的。也正是因此,钟逸认为他们可以免于一死,当然,这也与钟逸答应吴若的请求有关,既然吴若愿意成为自己在左卫的内应,钟逸断然要保护他周全,白莲教的做法其实没有错,要想打败对手,必先了解对手,从内部腐蚀对手,钟逸对左卫没有任何兴趣,可里边的白莲教成员他一定要肃清!
罗翔精明就精明在此处,只要稍加提点,他立马能悟到钟逸的意思,可他仍有一些顾虑,罗翔担忧道:“可这样的处罚难以服众,依律法来讲,是有人要为这场大火掉脑袋的,现在用些银子粮食就能摆平,日后手底下这帮崽子们还不反了天?他们并非关键,那场大火海津城绝大多数百姓都看到了,下官也要给他们一个说法,刁民难缠的紧啊......”
看罗翔紧皱的眉头,就知道他在百姓身上吃过亏,钟逸却觉得这是再容易不过的事,他提醒道:“百姓眼里看到的,是你想让他们看到的东西,他们不会计较事实的真伪,只会思考处置的结果会不会如他们意罢了。”
“嗯......”罗翔若有所悟,片刻后朝钟逸竖了个大拇指:“大人高明!”
钟逸微微一笑,吴若这条命不就抱下了嘛,破财消灾,他哪会觉得吃亏呢,或许还会因此而给钟逸备上一份厚礼。
“其实也不完全怪他们,白莲教的贼人确实厉害,在重重包围之中还能逃离,就算本钦差对上他们,也要花费不少心思才行。”钟逸继续为吴若等人的失职找借口,当然了,这也不能完全算做借口,白莲教的确难缠,这是公认的事实。
比起方才的罗翔,此刻他的面色要红润上不少,钟逸为他解决了一大难题,令他少了一桩心事。但还有一件不得不解决的难事,左卫当中的潜在问题,这也是困扰他的一大存在,就算钟逸不说,他也早有察觉,可隐匿在兵士中的白莲教精明的很,光靠他一人的努力,很难将这些人从手底下人分离出来。
“罗指挥使,事不宜迟,如今你速速去办,粮仓失火的消息尚未在城中发酵起来,若再过几日,此事必定影响全城,到时候军民全部陷入混乱,这可不利于你我的统治,真要是将事情闹大,上面责怪下来谁都担待不起。”
钟逸下了逐客令,典型的提起裤子不认人,刚刚把人坑完,美玉偶利用价值的罗翔被无情的丢弃了。
罗翔却很是乐意,与钟逸的对话令他压力很大,时时刻刻要全神贯注,这样的消耗对他将近半百的老人来说实在巨大,罗翔如蒙大赦一般道:“下官告辞!”接着逃一般的离开了锦衣卫。
......
话分两头,藏身于了尘寺的白莲教亦有行动,红阳女将受伤最轻身份背景很是干净的手下派进城中,令他打探这几日城里的动静,实事求是的指定策略,是红阳女恪守的准则,纸上谈兵绝不可取。
与城内的白莲教耳目接头,短短时间内已将城中动向了然于胸,接着欢喜离去,一路上躲躲藏藏返回了尘寺,现在谁都大意不得,若身后跟着锦衣卫的尾巴,不出意料便将他们一锅端掉,他的肩上承担着众人的性命,沉甸甸的责任不允许他疏忽。
本来半日的日程硬生生从日出走到日落,在太阳即将落山之际,总算回到了藏身的破庙中......
进庙头一件事,满头大汗喘着粗气叫道:“拿水来!”
一人忙不迭的上前送水,白莲众人等待他整整一日,从早等到晚,盼星星盼月亮总算把他盼回来了,如同英雄回归,见到他身影的那一刻着实激动人心,就连红阳女都松了口气。
如今的白莲教风声鹤唳草木皆兵,小小的动静便让他们惊恐不已,虽然派出去的这位也是多年的老兄弟了,但人性永远经不住利益的诱惑,若锦衣卫允以他高官厚禄,谁知道他会不会因此而反叛,带领大队人马围剿昔日的过命弟兄呢?他们的日子不算好过,在朝廷派来钟逸这位钦差后,一直过着东躲西藏的生活,暴露在温暖的阳光下只是他们的一种奢望,只有阴沟,才属于他们。
没有人乐意永不见天日,此刻摆在他面前一个洗白的机会,以后可以肆无忌惮想去何处就去何处,并且组建一个幸福的家庭,过上安定和谐的日子,谁会不心动呢?
在利益面前,任何人都没有是非对错,但重点是有没有情义道德,满身的罪孽换取憧憬的未来,这称得上一笔不错的买卖。
但现在看来,是红阳女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她心中没有任何愧疚,白莲教数十条性命系在她一人身上,逼得她不得不铁石心肠。
归来的弟兄“咕咚咕咚”连干两碗水,从衣襟上抹去汗水,这才望向红阳女:“海津城的消息,我打探清楚了!”
红阳女的目光流露出肯定与赞扬,开口道:“辛苦你了。”
“为了咱们白莲教,不苦!”这是他的心里话,红阳女的猜测,他完全没有想过,换句话来说,他根本不稀罕高官厚禄,为何他会沦落至此,便是那帮朝廷狗官所致,若没有他们,他也有一个幸福的家庭,有几个可爱的孩子。
但泯灭人性的畜生毁了他的一切,若有他法,他也不会沦落到加入白莲教的地步,正因为与宁廷的不共戴天,他绝不会背叛白莲教,就算以性命相挟!
“你细细说来,不着急。”
那人点点头,脸上浮现抑制不住的笑容:“红阳女,咱们那场火!烧得漂亮!烧得大快人心呀!”
众兄弟围了上来,好奇的看向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