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家只是帮自己看个病而已,真要被卷入这样的风波,钟逸心里会十分过意不去。不出事还要,要是出事,那便是钟逸一辈子的愧疚了......
当然,依林菀如在海津城百姓心中的地位,断然是恭敬至极,没可能对她动手的,可暴民不是民,被白莲教煽动后,谁知道这些平日里的普通百姓会做出何等出格的事。
或许以林菀如为媒介,以此导致百姓与朝廷更加水火不容,白莲教诡计多端、心狠手辣,没有什么是他们办不到的......
“钟大人,你有话直说就好,没必要找如此蹩脚的借口。”林菀如冰雪聪明,岂能看不出钟逸的谎话,但令钟逸没想到的是,心直口快的她竟然将此事挑明了。
按理来说,这是成年人世界的潜规则,只要双方心知肚明,一走了之便好,没有必要寻根问底,看来林菀如还是一心痴迷于医术之上,对人情世故并没有深切的了解。
不过人家已经问出来了,钟逸便不能不作答,他苦笑着捏了捏鼻子,自知借口很是拙劣,不免有些尴尬道:“林姑娘这都能看出来,不愧是海津第一神医呀!”
“钟大人实话实话吧,不必搪塞民女,说起来这些话民女不该问,但民女尤其讨厌谎言,听到便忍不住拆穿,而且在我看来,坦诚是最难能可贵的品质,钟大人您说呢?”
林菀如面露冷色,钟逸不禁打了个寒颤,好似整间屋子的温度都低了许多。
他附和道:“林姑娘所说甚是有理......”不过话锋一转,又道:“只是......有些时候以善意的谎言作为人与人之间调和剂是必须的,你要知道,真相才是一把快刀,往往比谎话更加伤人。”
林菀如冷眼望着她,这种眼神令钟逸更加不好意思,此刻无论他辩驳多少,在林菀如心里只能是一个又一个的借口,最终钟逸还是决定如实相告:“林姑娘,其实事情是这样的,海津城日渐不太平,百姓动荡不安,而这帮人又视我为仇敌。虽然这并非他们本意,实际上他们也是受人蛊惑,是此次事件的受害者之一,但饶是如此,百姓们对锦衣卫、对朝廷的恨意的确很深,而这段时间林姑娘你居住锦衣卫衙门内,与我私教甚密,这势必会引起他们的不满,从而将怒火迁怒于你身上,所以为了你的人身安全考虑,想请你暂时与锦衣卫划清界限。”
“钟大人多想了,他们并非这样的人,您高居庙堂,岂知百姓淳朴,而民女却日日与百姓相处,深知他们都是些善良质朴之辈,绝不会做出您口中这等事的。”林菀如面无表情,但话里话外无不透漏着对钟逸的不悦。
钟逸无奈道:“林姑娘,我为官不假,但在当官之前,也是百姓中的一部分,正是因此,我才能把握他们的心理动向,祸乱前,他们的确是踏实善良遵纪守法的好公民,可一旦连自己的性命都保证不了,必然会做出令人瞠目结舌的恶事!”
“既然如此,不如钟大人与民女打个赌?”
“打赌?”钟逸目露不解。
“就赌他们会不会向民女下手!”
钟逸望着林菀如,这个女人似忽又有新奇的点子。
“林姑娘,本官劝你还是别冒这个险,早些从锦衣卫衙门离开,这是迟早会成为是非之地,与本官划清界限,这对姑娘你再好不过。”钟逸并没有兴趣参与这个无聊的游戏,输赢对他来说都没有任何好处,更何况,他不想见一代传奇女名医就此陨落,话虽然严重,但却有可能发生。
“钟大人是不敢了?”
“这不是敢与不敢的问题,林姑娘为何非要拿自己的性命冒险呢?”
“因为民女笃定百姓不会对我下手!”林菀如语气异常坚决。
钟逸忽然觉得她冥顽不灵,她在百姓心中的分量的确不轻,这是无法反驳的事实,但她小看粮荒的威力,它会将原本有血有肉的百姓变为一个个恶魔。灾民不能说是百姓,更不是人!
“既然如此,那休怪本官无情了,本官这便下令将姑娘送走!”
林菀如笑出了声,笑容灿烂却又艳丽:“虽然大人贵为朝廷钦差,但民女也不是你召之即来挥之即去之去的对象!大人若真将民女赶走,那便是老死不相往来,日后无论大人何病何灾,民女绝不插手!”
“......”钟逸无语之余,也很头痛,明明自己是为了她好,可现在却猪八戒照镜子里外不是人了。当然,林菀如性子刚烈言出必行,她这番话说得出来就做得到。
也罢,既然林菀如强烈拒绝,钟逸也要改变对待她的方式了。身为海津唯一的一位女名医,林菀如流转于各种交际圈中,与官场各个大人物皆有交集,她见惯了大场面,也习惯了以大局为重的做法。但在骨子里,她仍然是位女子,只要是女人,就会钻牛角尖,哪怕林菀如这位比男人更坚硬、更识大体的女人也不例外。
为何非要与钟逸对着干,无外乎想要证明自己的观念,她认为曾经施以厚恩的百姓无论如何都不会因为自己为锦衣卫钦差看病而伤害自己,她要证明钟逸的说法是错的,她要为自己眼中的百姓而正名!
“得得得,便由了林姑娘你,本官与你这位小女子计较什么,你想留便留下来吧!”钟逸一脸的无可奈何。
林菀如露出胜利者的姿态,看来方才所说所做的一切都是她的计谋而已。
“大人您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民女知道您定然不会反悔的,对吧?”
钟逸叹了口气:“你也别急着给我戴高帽,留下可以,不过外出一定要有校尉保护,若你这个不同意,那之前的一切都免谈。”
“好!大人这份好心民女收下了。”林菀如眼珠一转,又道:“那先前提过的赌约?”
“赌注呢?是何物?”钟逸反问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