恍惚之间,他想到了那个下午,阴沉的天,淅沥的雨,如同来自阴间厉鬼的匈奴,还有至死都想不明白的孙涛。
现在的情形是多么相像,钟逸心中的怀疑更大了,难道自己真的改变了一些东西吗?这些人可是自己的手下啊,可连他们都这样怯懦,出外拼杀的军队,其他普通的校尉,又能强上多少呢?
“他们三人,我要抓活的。”钟逸声音不大,但在场的所有锦衣卫都听得到。
众人毫无动作,哪怕下命令的是他们的顶头上司,可与丢掉性命相比,上司又算得了什么呢?
钟逸心底已经掀起滔天怒火,不过他清楚发脾气是解决不了任何原因的,只有足够的利益,才能让他们为自己卖命,的确,一个人只有一条性命,你何德何能让他们为你而舍弃呢?
可如果国仇家恨摆在眼前,作何取舍应该就很容易了,但很多人依旧找不到正确的方向。
“一个人五百两银子,协作抓住,平分五百两,我钟逸说到做到。”
说完这句话,钟逸带着陈嘉退了出来。
事情的发展显而易见,仅仅过了几秒钟,人群便疯狂了,一个个涌向前面,面容狰狞,目光坚定而炙热,似乎摆在他们前面的已经不是三个人了,而是三锭沉甸甸的黄金。
陈嘉看着钟逸欲言又止,最后还是默默低下了头没有说话。
钟逸盯着前面打了鸡血的人群道:“是不是认为我的做法有问题?”
陈嘉叹了口气:“用银子来激励他们,这和山匪强盗有什么区别,可咱们是锦衣卫啊,堂堂正正的朝廷人,但属下也明白,如果不用这个方法,只能继续僵持下去,没有人会率先动手,所以属下也说不清大人你是对是错,至少现在的情形有所改善了......”
“老陈,我被调到京师之前,实在东都任职锦衣卫百户的,曾在几个月前督军迎战匈奴,那件事你有耳闻吧?”
陈嘉目光流露出神往之色:“属下知道大人是抗匈英雄,这件事京城都传了一段时间呢,说来惭愧,属下当差这么些年,丝毫没有机会作为督战队随军上战场,金戈铁马的生活,哪个热血男儿都很向往。”
“其实内幕根本没有你想象的那么简单,战争是残酷呢,别人嘴中的光鲜亮丽只不过是不曾亲眼所见罢了。”
“大人是想说?”
钟逸很坦诚,简单的将击退匈奴的事告诉了陈嘉。
陈嘉听完,面目表情道:“难道咱们朝廷的军队真实如此不堪?”他的声音中带着些许痛心。
“这不是战力的问题,是意志,是思想,如果骨子里是怯懦的,哪怕碰到再弱的对手,都会落败,更何况各个都是死道友不死贫道的心思,比将领还要惜命,这仗没得打,孙涛大哥的死时时刻刻我都铭记在心,我会尽我毕生所能,穷极一辈也要找到这个答案,既是为了给他个交代,也是解决咱们国家的病,可......很难啊,真的很难。”钟逸悲凉的声音让人忍不住心中一酸,他只是一个人在战斗,而且身份只是小小的千户,其中受到的阻难有多少可想而知,在夜深人静想找人倾诉或是想放弃的时候,他的身后没有一个人,他一直都是孤独的,孤独的战斗,最后孤独的死去......
陈嘉有些佩服这个比自己小十多岁的千户了,虽然从一开始他就知道这位千户虽然年龄小,但手段能力都非常人能比,不过也仅是下属对上司的恭敬罢了,但这一刻,他心底里被钟逸折服了,如同霍单,日后他定会忠心耿耿的陪钟逸完成他的愿望,希望宁朝可以在他们手中越发昌盛。
这对于一个小小的百户来说,从始至终是不敢想的,因为他始终接触不到权力的核心,能做的只有完成上面派下的命令,不论对错,可钟逸以自己的方法,来参与国家的动向,以微弱的力量,推动宁朝这个庞然大物前行,志向远大的人不在少数,可真正为理想而努力奋斗切实落在行动中的人,唯独几个,钟逸便是其中之一......
事情的发展如同大家的设想,三人基本没有任何抵挡能力便被如同汹涌洪水般的锦衣卫抓住了,至于置之死地而后生迸发出的巨大力量,只是影视剧中的情节罢了,谁都是平凡人,生活中没有那么多的奇迹。
将被制服的三人与两具尸体带回千户所,天色已经蒙蒙亮了。
又一夜过去了......
钟逸身心俱疲,不过有一屁股事儿等着处理,容不得他休息。
等到了千户所,他先行发放了一千五百两银子,一众人欢呼雀跃,对钟逸感恩戴德,一句句夸赞起来。
钟逸心中冷笑,无论什么时候,利益都是最能笼络人心的,只不过同样最容易失去人心。
接着便只身一人进了关押着八人的屋子。
八人皆被五花大绑着,见推门而入的钟逸,一个个闭眼侧目,一幅不合作的样子。
钟逸早就预料到了这件事,事关反叛,说不说都是一起,倒不如嘴硬一些,在自己人中落得一个好名声。
“问题只有一个,说者生,抗者死。”
恶人还需恶人磨,钟逸心底清楚的很,这群人顽劣不化,除非流血,否则绝不可能说实话。
八人无人回应,对于钟逸的警告置若罔闻。
“你们是什么人。”
依旧得不到任何回应。
“很好。”
“来人!”
钟逸一句话,霍单持刀从门外而入,似乎他在门外已经等待许久了。
“你说。”钟逸指着最左边的那人道。
“我呸!”他朝着钟逸啐了一口。
一心求死的人,钟逸也没有办法。
“动手。”钟逸淡淡道。
霍单轻点头,向第一人走去,在那人难以置信的眼神当中,手起刀落,人头落了地。
刀很锋利,那人的脖子在它面前如同豆腐一般,一碰便碎。
刹那之后,血才从他空空如也的脖颈处喷涌而出。
血溅射旁边人满脸,人头也咕噜咕噜滚到了他的面前。
那人至死的目光仍是诧异十足,显然他想不到钟逸会这么果断。
“到你了。”令人恐惧的声音又一次传来......
此刻的钟逸,既是杀人不眨眼的恶魔,又是要你三更死活不到五更的阎王,而生机便在他们的回答之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