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庄里老李头住在庄子东南家土堆下的小土坯草房子里。离庄子人家有几里地,说远也不远,不远也很少有人来往。老李头跟五子家也沾点亲,老李头没儿没女,死了以后五子请人帮着料理了后事。土坯房子破旧不堪了,一直扔着没人住。再有几年估计风一吹待倒了。
后来,五子到小街上买了点竹子啥的,把房子弄得结实多了。赶海回来,带点鱼啥的,给她娘儿俩。四达子娘给人家洗洗衣服,做杂活日子也就这样凑合着过来了。
眼看着四达子长大了,五子也很少再去四达子家了。不过,四达子和娘也看在眼里,五子不是那种占便宜的人,要是想占便宜,早就占了。
“老叔,有水不?冻死俺了。”四达子接过老大媳妇端过来的水,咕咕地喝个精光。
“我,我看见——”四达子话还没讲完。
“你,你,你看见俺娘走了,是不?”老二有些激动。
“你丫,不要插话,听,听四达子讲完。”老大媳妇对着老二讲。
“不,不是的。”四达子说。老大、媳妇还有老二像泄了的球。
“俺说的不是看见老奶走了。下大雪,俺看见老奶坐在大石柱子那。就带回家了。”四达子一口气说完,轻松了许多。四达子叫五子娘为老奶。
“你丫的,你说啥,俺娘在你家里,真假的?”老大和老二兴奋起来。
“俺娘咋样?快,快说,再去倒点水来。”老大推着媳妇再去倒点水给四达子。
“你,你说啊,——”老二催着四达子。
“老奶,讲不出话来,睡了好几天了。吃了点东西,现在好多了。”等四达子说完,老大老二提到嗓子眼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四达子带着老大老二一路踩着雪来到四达子家。进屋里,暖乎乎的,茅草房分为里外两间,外间有个灶膛。
“里屋,老奶在里屋。”四达子边说边撂起门帘子。
“娘,你咋的了?”老二叫了起来。
“小点儿,大娘刚睡着了。”四达子娘说,“没事了,刚喂了些米汤,就是不能说话。”
老二看着眼前还有一口气的老娘,眼泪刷刷地掉到地上,似乎能听到声音。
“你丫的哭啥,汉子不?”老大见不得人,见哪个哭了就跟人急。
“咋办?抬回去么?”老二抹了把眼泪问老大。
“现在不能抬回去,先在俺这养着。”四达子娘说。
“那咋行呢?”老二说。
“咋不行啊,过去俺逃荒过来,五子叔救了俺娘俩。老奶给俺俩住这,吃着。”四达子娘深情地说,“俺也没孝顺过,就当这回补上吧。”
“那也不行的啊,庄子里头要说闲话的。”老大死要面子,活受罪。
“说闲话要紧,人命要紧啊。这么大的雪,走路上摔着,还有命么?”四达子娘有点生气了,这个老大不晓得咋想的,真比上五子。
老大、老二看也没啥的法子,也就这样了。坐着跟四达子聊了一会儿,感觉也没啥个意思,踩着雪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