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画心里震惊,没想到了尘是宁家人。
不过她素来会掩饰情绪,哪怕心里再震惊,面上也不表现出来,只点点头,表示知道了,说了句,“原来是这样。”
了尘抬眼细看了凌画一眼,见她没有什么吃惊震惊的表情,心想着看来是他太把自己的出身当回事儿了,大概一个江湖家族的出身,在京城凌家高门贵府出身的掌舵使眼里并不算什么。
他点点头,“是这样。”
凌画又问,“大师当年的仇家很厉害吗?否则大师出身宁家,即便叛出宁家,你的仇家若是想对你出手,也得对宁家顾忌一二,竟然全不顾忌地追杀你,可见不对宁家有所顾忌。”
了尘点头,“我当年得罪的人是绿林的程舵主,他自然不会顾忌宁家。”
凌画愣了一下,心想着这天下真小,玉家、宁家、绿林,短短几句话,一个人,竟然牵扯了三大势力。
她不禁好奇地问,“不知大师是怎么得罪了程舵主?”
“程舵主有一女儿,是贫僧自幼订婚的未婚妻,贫僧下山历练时,不知江湖险恶,开罪了人,在与人打斗中,跌落山崖,幸得一女子相救,女子家贫,父母皆亡,以采药卖药为生,懂些医术,她救好了贫僧,贫僧那时年少,没管住自己的心,对她心生倾慕,回家族后,想要与程舵主的女儿退亲,不想遭到家里反对,贫僧那时已与那女子有了肌肤之亲,贫僧重诺,自是不会背弃她,所以,便叛出了家门。程舵主大怒,追杀贫僧与那女子,后来遇到了玉家老爷子,救了贫僧,并出面与程舵主调和了此事,对贫僧真是有救命之恩。”
凌画问,“大师刚刚说后来你武功尽废,那女子也死了,你才在清音寺出家?那女子是怎么死的?还是程舵主的手笔?”
了尘摇头,悲哀地说,“是难产而死,一尸两命,贫僧耗费一身功力,也没能救回她。与程舵主无关。”
凌画想着这真是一个悲剧,她又问,“那程舵主的那个女儿呢?”
没听说程舵主有多爱自己的女儿,大概是被退亲没有面子,才对了尘追杀。
“嫁进了玉家。”了尘道。
凌画讶异,“这么说,是玉家老爷子用自己家里的子嗣联姻了程舵主的女儿,才让程舵主对你放下了追杀?玉家老爷子此举,可真够仗义的。”
她顿了一下,“不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实在是天下就没有几个无利不起早的人,玉家老爷子为人如何,我不清楚,但他若没有些厉害手段,也不会让玉家立足于江湖多年无人能撼动其地位,所以,我想知道,玉家老爷子救了大师,当年他从你身上得到了什么?总不能白救了,到如今,都多少年了,才换一个琉璃的消息吧?”
了尘又沉默了。
凌画笑了笑,“大师有何不能说呢?我找上玉家,照样也可以知道,只不过大师差点儿害琉璃被强行抓回玉家,我不能轻而易举放过大师罢了。将不将清音寺如何,就看大师配合不配合说几句实话了。”
宴轻瞅了凌画一眼,觉得她最会的怕不是算计人,而是威胁人,且一威胁一个准。
了尘果然无奈地开口,“我倾慕的那女子,以采药为生,手里有两株寒雪花,寒雪花长于天雪山,十分罕见,万金难求,玉老爷子就求这个。”
凌画心想果然,她故作不知地问,“寒雪花是一种什么花?玉家要这个做什么?”
了尘大师又不说了。
凌画不客气地说,“大师憋憋嘟嘟,可真是费劲,我没那么多耐心等着你一个字一个字的往出吐。”
她说完,扫了住持一眼,“住持大师觉得呢?”
住持叹了口气,“师弟,你就痛快些说吧!”
赶紧说完,也好早些送走这个瘟神,他真是怕了她了,每一趟来清音寺准没好事儿,这一回捐赠了清音寺一万两银子,稍后还不知道要清音寺的什么东西呢,清音寺再被她充公下去,僧人们真该要出寺四处去化缘过活了。
可是漕郡是她的地盘,他能反抗吗?不能反抗!当年她能网开一面保住清音寺,让清音寺的香火不断,让寺中的僧人能安稳地念经过日子,他已十分的感恩戴德了,当然,若是她少剥夺点儿,就更好了。
了尘闭了闭眼,只能继续说,“寒雪花长于天雪山,十分罕见,可以有效抑制功力衰退,玉家……玉家的玉雪剑法,年过四十,每施展一招,功力便退一步,有了寒雪花,一株可保玉雪剑法施展出来不受影响三年,是以,对玉家十分重要。”
凌画已从张二先生口中知道这个,闻言笑了,“大师果然没骗人,出家人不打诳语,我如今是信了。”
了尘一愣,脱口问,“掌舵使知道此事?”
“是啊,知道。”凌画坦然地点头,“我外祖父当年为了给我选一个贴身护卫,选了玉家的女儿,就是用三株寒雪花换的人。”
她当然不会说她外祖父到死都给玉家保守着秘密,不曾告诉她此事。
了尘闻言松了一口气,“既然掌舵使知道,贫僧如今说出此事,便对玉老爷子少些负罪感了。”
他为了清音寺,出卖了玉家的密辛,虽是无奈之举,但到底过不去心里的砍。
“既是如此,当年的人情,也算还了,大师为何如今还为了玉老爷子而开罪我?”凌画挑眉。
了尘道,“当年贫僧和心爱之人的两条人命,在贫僧看来,怎能是区区两株寒雪花便能还清的?所以,贫僧一直记着此恩,如今既然玉老爷子有所求,贫僧无法拒绝。”
凌画评价道,“大师重恩义。”
她又问,“不知这些年,大师与宁家可有来往?”
了尘摇头,“贫僧尘缘早已在出家那一刻便已断,唯有这一桩旧时大恩,一直铭记,如今也算是彻底还清了,这些年与宁家无来往。”
“两年前,宁家少主曾到姑苏城外的寒山寺,不知可否来过清音寺?”凌画想起从张二先生口中听到的宁叶与她两年前的交集,便问了一句。
了尘点头,“来了,不过贫僧不曾见他,他也未曾要求见贫僧。”
凌画颔首,觉得也没什么可问的,今日的收获还算不少的,至少知道绿林程舵主的女儿嫁进了玉家,程舵主与玉家是有姻亲关系,这她查绿林卷宗的时候并没有查出来,琉璃好像也不知道。
想起这个,她问,“为何绿林的卷宗里,没有程舵主女儿嫁入玉家的消息。”
“这个老衲知道。”主持接过话,“因程舵主的女儿不乐意嫁入玉家,程舵主强行让其嫁,后来他的女儿就说让她嫁可以,但是从今以后,程舵主只当没有她这个女儿。三十年前的事儿了,掌舵使看绿林的卷宗,怕也就是近十几二十年的卷宗,更何况,程舵主的女儿嫁入玉家没几年便生病去了,没有提到此事,也不奇怪。”
凌画点点头,绿林的卷宗太多了,她看了一路,有疏漏之处也不奇怪,便道,“倒也是这个理。”
她打住话,对二人说,“只这几个疑问,了尘大师既然都如实相告了,我也不难为清音寺和大师了,斋饭很好吃,我与夫君这便下山。”
主持试探地问,“寺中有禅院,掌舵使与小侯爷不留下落宿一日?”
“不了。”凌画看向宴轻。
宴轻站起身,“行了,走吧!”
主持巴不得送走凌画,见二人起身,连忙说,“厨房已将山楂糕做了十份,早已备好,掌舵使稍等,老衲这便让人去拿来给掌舵使带回去。”
凌画笑纳了,“多谢大师。”
住持连忙吩咐小和尚去取。
凌画稍等了片刻,趁着这个功夫,对住持道,“我让琉璃来借阅宁家的卷宗,这个消息,已有人送去碧云山了吧?”
住持连忙看向了尘。
了尘摇头,“贫僧不曾送消息出去。”
住持看向凌画,“琉璃姑娘已叮嘱了贫僧,掌舵使放心,您借阅宁家卷宗的消息,只老衲和师弟几个人知道,都与宁家无甚瓜葛,应该不会传出消息。”
凌画笑了笑,“传出也没事儿,我不怕的。就是早先觉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如今嘛,我是准备与碧云山打打交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