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延宗脸黑如墨斗,冰冷冻人,直接一抄一甩,把胆子贼大的女人丢到船板上。
苏瓷讪讪,行吧,冷就冷吧,没有不管她就好。
杨延宗厉喝: “掉头,往左!”
哗啦哗啦的水声,苏瓷上水没一会,杨延贞等人先后摆脱这群突如其来的袭击者,游至最近的快艇,被拉上水。
杨延宗一声令下,七八艘快艇立即拐弯插进左手边的岔道!
这是两条主河流之间的小水道,纵横交错,芦苇丛生,入冬后,芦苇疏黄败折,所有人伏低身体,快艇悄然穿行,只听见轻微刷刷声。
天黑魆魆的,气氛无声又紧绷,黑暗中隐藏着不知潜在何方却刚伏击了他们的敌人。苏瓷趴在船尾,除了眼珠子哪儿都一动不动,她身边的人持刀扫视左右,空气沉绷得仿佛凝滞了一般。
这是一波不知名的敌人,不过肯定不是皇帝方的,衣服兵刃和规模都不对,就这么突如其来怼上了,且对方还先占了一步先机。
但杨延宗果然是个能耐人物,快艇悄然快速前行,他无声指挥,沿途至少避开了两处伏击,七绕八绕,漆黑的夜里苏瓷耳尖,她忽听到前方有一丝水流划的声音。
船桨划动的声音一下子就大起来了,后方忽明显的草丛刷刷声!苏瓷猛地回头,看见其中至少十几道黑影向他们急掠而来的同时,而她身下船的速度一下子就加快了,疾速往前咬了过去!
林亦初杨延贞等几条船不知什么时候不见了,此刻在左右突然出现,前后包抄,蓦“轰”一声!他们狠狠撞上前面的陌生快艇!
厮杀声立起!
混乱中,苏瓷紧紧抓住船舷,快艇被撞击的冲击力冲往岸边,她抓住机会一个骨碌滚进草丛里,后面阿康在左摇右晃的船上站立不稳眼见要受伤,她赶紧用力扣紧船舷,努力控住船身。
阿康险险一避,闪过要害。
杨延宗瞥了她一眼,长剑凌厉斜扫瞬间砍翻两个敌人,他早就明白过来了,他们遇上的必然是在另一边主河道遭遇皇帝伏击刚刚脱身的人马,只是不知是四王府的,还是七王府的?
河风呼呼,吹散乌云,一线朦胧月影中,最前方的一艘快艇在弯道茂盛的枯黄长草和芦苇杆子后显露出来,隐隐约约,有一个头戴墨玉冠,身着深紫色束袖锦衣长袍的男子显出身影来,一闪而逝,面如冠玉,眸色湛然,一瞬不瞬盯着这边的疏朗眉目此刻一片肃杀之色。
仅一眼,杨延宗就把人认出来,“季元昊。”
四王义子兼心腹,这人甚至还兼任幕僚,是四王府标靶上一号非常棘手难缠的人物。
季元昊手一动,嗖嗖嗖七八支短箭直奔杨延宗的面门胸腹以及该舟上的显眼目标!
杨延宗清喝一声,长剑一震,苏瓷只看见银光闪烁,七八支短箭竟全部打落,杨延宗一个后下腰,手一抬,“嗖”一声一支精铁袖箭直奔对方眉心!
季元昊反应亦极快,他迅速往后一仰侧身,铁箭险险擦着他脸颊过去了。
双方狭路相逢,厮杀激烈,杨延宗却并不恋战,一击得手,他旋即急退,苏瓷赶紧翻身滚回船上去。
那季元昊穷追不舍!
双方在这个芦苇丛生水网纵横的狭窄水道中左冲右突,互相追踪,咬得紧紧的,无声的厮杀一直持续到下半夜。
一直到了沼泽水网的边缘,爆发了最后一场冲突后,季元昊接到张勇口哨讯号,快艇很快驶到,季元昊踏上岸,横七竖八的尸首:“都解决了?”
张勇点点头,“人数差不多。”
季元昊锐利视线扫过地面,这人眼睛真的太毒了,黑魆魆的草丛和尸体,他目光却倏地一顿!
季元昊弯腰,把伏在地上一具敌人服饰的尸体翻过来。
模糊的星光下,一张很熟悉的脸,张勇失声:“瞿胜!”
这次带来的人很多,甚至有四王的暗卫,张勇不全知道名字,但眼熟是肯定的,他大惊俯身一连翻了七八具尸体,确实有敌人的,但也有三具是自己人!
季元昊直起身:“好一个杨延宗!”
这一招金蝉脱壳使得漂亮极了。
季元昊他们来得比杨延宗略早些许,人手也更加充裕,他们遭遇皇帝伏击更早,也脱身更早,在察觉另一边河道的动静后,季元昊立即就下令潜行埋伏。
——来的不管是谁家的,都是敌人!提前消灭竞争对手非常有必要。
季元昊这还是第一次和杨延宗正面交上,他一把掷下沾有血迹的帕子,对方的难缠程度一如意料,最后的结果更出乎意料!
张勇咬紧牙关:“主子,我们追吧!”这点时间,他们跑不远的!
季元昊却抬手止住了,“别追了。”
他眯眼:“别忘了我们是来做什么的。”
不能再把时间耗在这里了。
张勇忿忿不得不停下。
但想季元昊就这么放过杨延宗,却是不可能的,他招手:“庞泗庞伍,你们去。”
庞氏兄弟是一对极擅追踪的好手,“追上去,找到他们,把消息放出去。”
“是!”
……
季元昊想让杨延宗当靶子,吸引皇帝的人和七王府的火力,杨延宗怎么可能中计?
一行人飞速扒了衣物换下,重新登上快舟,伏低身体,沿着短暂的豁口悄然无息驶了出去。
没多久,就弃舟登岸。
铆足吃奶的气力跟着队伍往前跑,苏瓷可不能让人背她了,大家体力消耗都挺大的。
苏瓷无意中回头看一眼,却见杨延宗忽停下脚步,他手一动银光一闪,一剑封喉!他面前的两个人吃惊瞪大眼睛,捂住咽喉无声无息倒下了,被他一脚揣进水里。
苏瓷认得这两个人,是王府点过来的,她忽想起季郴往杨延宗手里塞的那张纸条。
——是世子的人吗?
杨延宗这是宁可错杀,也不放过一个了。
苏瓷咽了咽,不过她现在见识得多了,渐渐见怪不怪,不会像第一次那样一惊一乍了。
这会肾上腺素biubiu往上走,她连湿衣服都没觉得冷。
杨延宗一侧头,对上一双睁得圆溜溜的大眼睛,他脸颊血迹斑斑一身肃杀,人看着格外冰冷,他哼了一声,掉头就走,苏瓷只当没听见,赶紧厚着脸皮跟上去了。
“咱们去哪呢?”
苏瓷连续问了几次,没听见回答她也不生气,继续小小声问一次,这锲而不舍嗡嗡嗡像苍蝇一样烦人,杨延宗不耐烦蹙起眉头,掀掀唇终于开了金口:“改装,继续南下。”
“哦哦。”
不过苏瓷虽烦人了点,但她的医术业务却是非常纯熟且高效。
一行人狂奔出十数里,很快找到一家合适的农猎村镇,找个避风的停下,有人出去采购衣服鞋帽和接应车马,而苏瓷则紧着先给伤员包扎。
她那两个大包完好无损,都被背出来了。
苏瓷翻了翻里头东西,松了好大一口气,她把临行前好不容易提纯成功的半成品也带出来了,这玩意还没法保证安全保险,但不怕一万只怕万一嘛,万一想用没得用时才麻烦呢。
苏瓷摸摸瓶子和密封都完好无损,赶紧重新包好塞回去,取出胰子洗手消毒,另外还有一大瓶酒精。
这酒精她是估摸着蒸馏的,度数对不对也不知道,但有的总比没的好。
杨延贞捂住手臂,瞪大眼睛:“你还背了一大瓶子的水啊!”
怪不得死沉死沉的,刚才跑一路快勒死他了。
苏瓷瞪他一眼:“水屁,这玩意要紧着呢!”
她一边和杨延贞拌嘴,一边飞快打开消毒穿针引线,瓶子一打开大家就知道不是水了,浓郁的酒味,杨延贞伤口不深,不用浪费她的羊肠线。
皮肉刷刷刷,血水很快就止住了,消毒敷包扎一气呵成。
苏瓷搞定杨延贞,立马奔伤势较重的伤员去了。之所以先搞杨延贞,是怕大家惊异接受不了,有了例子后面就不用废话解释了。
都是汉子,一个喊疼的都没有,苏瓷刷刷飞针走线,这技艺大家虽然没见过,但效果立竿见影。
骨折伤没有,全都是肌肉刺穿和划伤,有个别有难度的,但苏瓷还是在有限的条件下克服处理好了。
原先大家都听说过她,但见还是第一次见的,怀疑倒不至于,毕竟这是杨延宗亲自安排下来的,但难免有几分保留,这么一下子,全都没了。
苏瓷生得很漂亮,却意外的明快爽朗,一点都不扭扭捏捏,没多大会儿,就和大家熟悉起来了。
等杨延宗回来的时候,她甚至还交到了几个新朋友。
杨延宗看她不顺眼,不过苏瓷装不知道,态度自然又大方,还把烧开的水端了杯给他。
杨延宗刚才提着剑去了,不知去哪了,杀气腾腾,回来手上又沾了新鲜的血迹,可能是去解决尾巴。
苏瓷看见了,又麻利递了个湿帕子给他和阿照。
杨延宗擦了擦手,瞥了她一眼,这女人果然胆子贼大,军镇石林才过去多久,她现在倒一点都不怕了。
他把帕子扔回她怀里,站起身:“准备一下,马上出发!”
林亦初等负伤很轻或没伤的,很快就将衣物弄回来了,同时还有马匹骡车。
他们迅速换装,伪装成一队回程镖师。
苏瓷是女的,换衣服麻烦点,林亦初忙着,她一溜烟溜到杨延宗后面的树丛和大石后,蹲下飞快换衣。
他身后没人敢去,就算方便也方便不到这里来。
嘶,冷死了,现在才感觉湿哒哒的衣服又冷又黏,不过皮肤是热的,大冬天跑得一头身热汗,应该不会感冒。
苏瓷一边蹲着换,一边竖着耳朵听前头杨延宗说话。
接下来,他们会赶去商州,目标是一个叫冯觞的人。
这人原来是乌川大银矿的卫都尉——就是那个被偷挖的国有银矿,他掌驻兵及其一切事务,事发后潜逃在外,可惜运气不好,潜逃期间犯了事被逮进牢里了,不过由于他潜逃期间用的虚名假户籍,所以才刚刚找到他的踪迹。
就是这个人,和刘应兄弟里应外合,盗挖的国矿。
据消息,他手里还有一个私矿信物,很可能是类似秘钥一类的东西。
而杨延宗此行两大目的:一是刘应兄弟手中的私矿;二是那件重要物证——账册。
账册冯觞未必有,但私矿他一定知道。
而且最重要的,通过此人,是唯一能找到刘应兄弟的渠道。
现在不但要精准,还得快!
连歇都没歇,一改装完毕,杨延宗当即下令出发。
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苏瓷发现,现在队伍里的人,全部都是自己人,王府点出来的已经一个不剩了。
另外他们路上还发现了赵元,已经死光了,被皇帝伏击之后,又不知遭遇了哪一波人马,出师未捷,全军覆没了。
杨延宗蹙眉,探了探赵元的呼吸和他的致命伤,顾不上废话:“快!”
有人赶到他们前头去了。
必须抢回来!!
作者有话要说:苏瓷:胆子得大,脸皮得厚,努力才能化解矛盾啊!
想当年小瓷还被切头吓了一跳,人果然是适应性动物啊,哈哈啾啾~ 明天见啦宝宝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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