场面一下子就冷下来了。
蓝娘有些不敢置信的看着陈谓然,但后者冷冷的盯着她,嘴角微微扬起:“不敢么?”
白苗和黑苗都差不多灭了,自己还需要跟他们委以虚蛇做什么?
剩下来的苗人,正好给他当*使用。
毕竟自己的基本盘都在楚国,不过距离腾出手真正把苗地收到自己手里的时间,大概也就这几个月了。
苗地现在空虚,正好可以乘虚而入,而且那儿的人口也能补充一波凉郡。
所以,也必须要再启用一批苗人,但总不可能一下子全都提拔上来。
他听说了花石可的事情,如果他麾下还是那群肯跟着他出生入死的苗人,带着几万苗兵硬冲出他的包围圈并不是难事,只可惜他自己都放弃了。
看着原本悍不畏死的手下慢慢变成一堆废物点心,这是一个相当折磨的过程,不过花石可自己也没资格说人家,他自个的王宫都建起来了,整天躺在里面醉生梦死。
如果抛开他整天无意义的荒淫和酗酒,可能后世还会有史学家称赞他的举动开创了苗人和楚人文化的交融。
实际上,自从他入主了这两座城池后,当地的楚人就彻底沦为苗人的附庸,一个地位最低的苗人士卒,就算是被抓到杀了一个楚人,只要他不是当街杀人,这事都能糊弄过去。
花石可曾放言道,自己要让苗人彻底主宰凉郡这片土地,至少在目前,他是做到了。
但在之后,他自己都不敢去想后果。
校官们眼神戏谑的看着这两个苗人,对于他们来说,在苗人面前,倒是能够同仇敌忾起来。
所以,没有人去同情他们。
蓝娘的嘴唇颤抖起来,她能坦然接受杀十几个黑苗的长老,但接下来只需要她的一句话,整整三千名苗人就要血溅当场。
陈谓然看着她脸上的表情百般变化,最终,仿佛下定了决心。
她用苗语大声喊了些什么,随即,在城中的苗人守军中忽然骚动起来。
大约有数百人此刻忽然拔出腰刀,对身边的同胞痛下杀手。
血腥气味更重了。
当杀戮终于结束的时候,陈谓然看见蓝娘已经泪流满面,但他只是淡淡的对身边的校官说道:“去点点人头数。”
陈谓然需要人来帮助他,如果蓝娘身后的白苗愿意帮助他的话,那就再好不过了。
现在让他们出手,先杀一批黑苗的人,两个部族就会结下更大的仇怨。
他们想要控制住苗地,就必须借助陈谓然的力量,因为黑苗肯定不会服从他们的统治。
这样一来,苗地就能稳定的给他提供兵员、粮草,当然,这还是个美好梦想。
不过等他接下来把这支黑苗的兵马全部收到手中时,苗地不愁他不自己来投降。
想到这里,陈谓然甚至有点感激花石可了。
带了几万人过境,却基本上没抢走多少东西,而且还没法子四处攻城略地,最后直接给陈谓然送来了一波名声和大军。
真的......是大好人啊。
他慢慢走进花石可的“王宫”里,看见这里四处无人,不由好奇道:“这里一个侍卫都没有吗?”
“禀告王爷,宫女都被叛贼花石可提前放走,另外的侍卫也已经被小女子杀完了。”
外面响起脚步声,紧接着,身上还裹着绷带的蓝武德被人押送了进来。
“爹爹。”
蓝娘没有立刻冲过去,而是低低的喊了一声。
“下官蓝武德,叩见凉王爷!”
蓝武德没有了上次见面的那种沉着冷静,他很清楚,现在的形式已经不同了。
凉王彻底掌握了这里的形式,而且带回来了一支大军,这代表苗人在这里肆无忌惮的时代彻底结束,苗人将再次匍匐在这位楚人的脚底下。
所谓弱国无外交,说的大概也就是这种情况。
苗人其实是有崛起的机会的,但它内部无时不刻都在争斗不休,如果白苗肯接受失败,老老实实支持花石可,倾苗地之力,攻下一个凉郡,其实也是不难的。
在乱世中,是没有平安崛起的国家的。
一个国家,一个民族,倘若要崛起不让别人站在自己的头上,怎么可能没有牺牲。
如果花石可认清形势,对郡城围而不攻,诱使其他城池来救援郡城,他只需要在路上埋伏几只兵马,就能轻松绞杀那些援兵,消灭掉凉郡各个城池的野战力量,再去攻城,就可以事半功倍。
只不过他的思维还停留在抢一把就跑的强盗层面,而没有真正的思考过,自己该用什么方法彻底占领这里,让这里的土地和人力为自己所用。
陈谓然抬起手,制止住了蓝武德继续说话。
外面走进来一个校官,对着陈谓然单膝跪下,大声汇报道:“城中刚才被杀的苗兵共有三千二百余人。攻城中伤亡的人数约有千人,我军伤亡仅有百余人,恭贺王爷,此战大捷!”
“族长,听见了吗?”陈谓然微笑着,对着蓝武德招招手。
后者立刻来到陈谓然身边,低下头等着陈谓然说话。
“苗人,已经败了,剩下来的人,就要好好听话。”
“臣明白。”
“让你去整合苗地的话,大约能用多长时间恢复正常的状态,给凉郡正常供应。”
“回王爷的话,听说王爷已经清扫过了一遍苗地,臣可以先重新整合自己的白苗部族,黑苗的大族长花石可已经伏诛,再去收服他们,并不需要花费多大功夫。”
蓝武德低头沉吟片刻,琢磨着说道:“大约半个月就行了。”
“我只给你十天,”陈谓然毫不迟疑的说道:“十天之后,再带着五千人和粮草来郡城见我。十天之后,看不到你的人,我就砍了你。”
“???”蓝武德疑惑了一下,然后试探着问道:“王爷,难道不是我亲自去吗?”
“让她去。”
陈谓然指了指旁边的蓝娘,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妹子,你总不可能丢下自己的父亲不管吧?”
“开城门!”
一名骑兵在城门处大吼道。
但回答他的,是一支利箭。
看着脚边尚且颤抖的箭羽,骑兵深呼一口气,准备回马汇报。
这些天里,这种被拒之门外的情况已经越来越多了。
楚帝军中的粮草每天都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减少,毕竟二十多万人,天天人吃马嚼,粮草的开支极其庞大。
如今楚国除了边关某些地方还效忠着楚帝,大部分地区都在世家的管控下,直接倒戈向新帝。
双方的大军几乎都是立刻开始朝几个边郡重镇集结。
在楚国,类似于南郡那种地方的存在也有不少,大部分都在魏楚两国靠边的地界。
如今,楚帝占据的这些地方要多一点,大量的粮草物资都还存在那里,暂时没有运到前线。
新帝已经紧急征发了大量世家的私兵,再加上各地的守军,准备尽可能的拿下那些城池,不给楚帝有任何喘息的机会。
同时,各个世家也开始真正发力,不光是钱粮、兵饷,甚至是上面提到的私兵,都被大量的筹措出来,供皇帝四处调派使用。
皇帝是不缺人才使唤的。
一朝天子一朝臣,他的班底虽然还是楚帝那套班底,但他的手段可比楚帝要强硬的更多一些,不仅利用这个时期在各处大量安插自己的人,还借着清除楚帝余党的机会又从朝堂上清理了一批人。
其实大部分世家都以为这个皇帝真的是不放心那些老臣子,所以也就稍微“理解”了一些,甚至主动挪出了一点位子,反正,等一切风平浪静后,这些都可以当成利息讨要回来。
毕竟,交战的是两个皇帝,无论最后是谁获得了胜利,都还要靠他们来坐这个天下。
最初创立世家的那一批人,应该都是聪明人,他们建立了一个很难崩坏的制度,而且时间越长,这个制度就越难以被打破。
因为人们对于存在了很久的规矩,会渐渐的在潜意识里将它默认为常识,这是大部分人的通病。
比如清朝初年,还有人为了留发而宁愿付出性命,而到了清朝末年,也有人会因为被剪了头发就去寻了自尽。
有时候,真理偏偏掌握在少数人手里。
这些世家,他们依靠的,其实还是百姓。
除非有哪一朝,有一个皇帝有魄力冒着丢失天下的危险去打破一切重新再来,又或者,被逼迫到退无可退的百姓平民终于站了起来,开始对他们自己的解放。
要不然,这些世家将永远处于不败之地。
楚帝的先头部队已经有一部分进入了楚国,而且正好和新帝派来的守军碰上了面。
双方起初还顾及着都是一家人,都试图收着点,但随着各自战损的上升,战场上你死我活的规则**裸摆在双方将领的面前,他们为了各自身后的势力,不得不拼死厮杀起来。
初次交锋,新帝的守军被打的大败而逃,不得不退守城池。
楚帝的军队跟着追到城下。
随后双方又开始惨烈的攻城和守城战。
这次,楚帝精心养出的刀刃没能用于开疆拓土,而是被自己人的箭矢和炮石打的损失惨重。
他远望着熟悉的楚国边关,清楚意识到,自己面对的,已经是整个楚国。
旁边,秘阁探子送来了新的情报,楚帝接过来匆匆阅读,看不了几行就把情报扔到旁边的桌上。
陈谓然彻底拿下了凉郡。
自己的两个侄儿,一个坐稳了龙椅,一个拿到了凉郡,此时他们已经开始联手了。
他仰起头,闭上眼苦苦思索着破局的方法。
魏国人讲究庭院里要有一些自然风光,他现在坐着的地方,以前正是一个魏人的宅子。
等楚军打过来后,魏人立刻就拖家带口的跑了,只留下这座宅子。
庭院里有一个大池塘,据说夏天的时候,能开满荷花,只可惜,楚帝来的时候是秋天,再重返这里,则又是春天,估摸着不久后,就不会再来这里了。
倒是有些可惜。
不过池塘里还养着几尾大锦鲤,平时在池塘底下懒洋洋地晒着太阳,有人投食的时候,它们才肯挪动一两下身子,从池塘底下的石块里钻出来。
楚帝从旁边拿起一根枯枝,扳成几块,扔到池塘里。
锦鲤们顿时兴奋了,连忙钻了出来,可寻找半天,也没找到食物在哪。
其中两条锦鲤看上去是一对朋友,一起出来寻找食物,然后又一起钻了回去。
楚帝这次又朝里面扔了个一小块馒头,傻傻的锦鲤们再次冲了出来。
他特意盯着那两条锦鲤,只见其中一条猛然抢到了那块馒头,另一条只能茫然的转了两圈,然后又一起钻进了池塘底。
楚帝想了一会,忽然笑了。
他站起来,仔细的看着地图。
现在归他掌握的土地,只有魏国东部到中部一片土地,约莫有三个郡左右,只有一个是盛产粮食的地方,而且如今是冬季,能征发到的粮食,其实还有不少的。
现在大部分人都以为楚帝急于一战,用手头二十万大军再次入主楚国,可谁知道,楚帝其实另有心思。
西边的魏国残余,北边的安国,只等楚帝一走,他们自己就会先厮杀起来,一家是原本的主子,一家是原本的奴才,两家其实都是势不两立的存在。
楚帝可以先让人游说两家人先打起来,自己呢,带着大军,为什么要去硬磕现在的楚国呢?
他真的很聪明。
岑国边境。
岑国和井国算是唇亡齿寒的两个小国,基本上共同的敌人就是魏国和楚国。
他们一家和魏国接壤,一家和楚国接壤,魏楚家大业大,彼此干完了,还能来撩拨一下这两个小国,岑、井两国国力衰微,只有互相接济,颇有些难兄难弟的意味。
不过只有永远的利益,没有永远的朋友,看起来两国还是更恨楚国一些。
在楚帝领兵西征的时候,两国还特意派出了援兵去增援魏帝,加起来大约有数万人,可惜绝大部分,都葬送在了魏国的土地上,估计这两国君主都已经心痛到无法呼吸。
他们可不是楚国,楚帝带出去二十万兵马,回头这儿废太子坐了龙椅,在家里扫罗扫罗,还能再弄出十几万的家底,而陈谓然那边,也是能有十万大军的样子。
当然,那肯定是不能和楚帝的精锐相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