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郡的官员们可谓极为好客,自从凉王的大军进驻进来以后,明郡郡守就赶紧从自己的郡城跑出来,还带来了明郡的特产女儿红,当面说要和凉王殿下不醉不休。
陈谓然是相当难受的,他很想不鸟这个郡守,但伸手不打笑脸人,而且郡守整天都拉着凉王在喝酒之余研究明郡的布防,陈谓然也想趁机了解一下朝廷方面还剩多少实力,二者都是心怀鬼胎,但一见面,还是亲亲热热的叫着殿下和大人。
某日,郡守早上说要给凉王殿下带两只猫来解解闷,结果晚上给他带来两个娇滴滴的丫鬟。
陈谓然正在愣神的时候,郡守才笑着说,用明郡这儿的地方话讲丫鬟,就叫“猫”。
“王爷,用早膳了。”
大一点的丫鬟叫小怜,小一点的叫小晴,前者是真的大,每天都像现在这样,拖着胸前沉甸甸的两块压在陈谓然床头叫他起床。
陈谓然自认为定力还是不错的,但小怜用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他,娇滴滴的喊他王爷的时候,他差点没压得住,还好被子够厚。
“小怜,以后在门口喊就好了。”
陈谓然躺在床上,平静的说道:“而且现在天气这么冷,你穿这么少干什么?”
小怜嬉笑一声,娇嗔道:“王爷真会关心人。”
洗漱完后,小晴端上早饭,是一碗莲子粥,另一个盘子里则是摆着各种精心制作的点心,都是小晴的手笔。
她侍立在旁边,脆生生的说道:“婢子曾经跟明郡**楼的大厨学过厨艺,王爷以后有什么想吃的,尽管告诉婢子便是。”
陈谓然在军中待了很长时间,哪里有过这个待遇。
王府和军中掌勺的一直都是他的侍卫,还没有外面吃得好。
“王爷早安!”
正在心满意足的吃喝着,就听见外面传来中气十足的声音,陈谓然不由翻了翻白眼,然后无奈道:“他怎么又来了......”
“哟,吃着呢。”
明郡郡守安启文踱着步子走进来,一点也不见外的坐下,还吩咐小晴去给自己添一双筷子。
“你今天又有什么事情来?”
陈谓然把最后一块糕点塞进嘴里,含糊不清的问道。
安启文这些天一直明着暗着阻止他继续往前寻找楚帝的踪迹,而且每次都能拿出各种理由。
又是请凉王帮忙剿匪,又是说本月大寿,请凉王务必到场,几天后又摆宴席,说是生了个孙子,请王爷来观礼喝满月酒。
这家伙还往陈谓然这里送了不少好东西,大部分都是真金白银,这样一来,陈谓然也不好强行离开。
“王爷,您可收到伪帝攻陷岑国的消息了么?”
安启文笑眯眯的,让人看不出他到底在想什么。
“收到了。”
“您有什么想法呢?”
“能有什么想法,忠君报国嘛。”陈谓然打着哈哈,想把这个烦人精赶紧弄走,他还打算今天去军营看看呢。
他带进城的只有三千人,算得上是带出来的这支大军中精锐的精锐,现在被他改了个名字,叫做龙甲军,打算以后当做亲卫营来用。
别看明郡郡守大清早就出现在门外大大咧咧的喊着王爷早,他进来时候就被搜了不止一遍身,确保过身上没有兵刃才能放进来,而且就在这座庭院里,还有不下五十名全甲士卒来回巡逻把守,在宅子后面,三十就在庭院门口坐着,大宗师级别的高手,现在也是凉王殿下领导的打工人了。
有这种阵仗,除非郡守大人带着一群高手拼了命想把自己宰了,除此之外他啥也做不成。
明郡郡守一反常态,少有的正色起来:“王爷,我有一言,想请王爷听听。”
“洗耳恭听。”
陈谓然放下筷子,点了点头。
“如今楚国形式已经很明朗了,王爷您想想,伪帝在北面有二十万大军之利,而京城里那位现在名义上有整个楚国,再不济,也还有十几万郡兵,还是能和伪帝打一波推手。”
郡守夹起一块点心,慢悠悠的放进嘴里,然后说道:“就像这糕点,不同人做,同一种做法,却连口味都不一样。”
“你想说什么,就直说吧。”
安启文微微一笑:“王爷,这楚国的天下,说到底不还是您们天家的事么,至于是伪帝来坐这龙椅,还是京城里那位坐龙椅,为什么就不能是您来坐呢?”
“放箭!”
安平生一声令下,身后弓箭手万箭齐发,把城头射的如同刺猬一般,在几波对射压制后,楚帝没有立刻命令攻城,而是命令士卒用投石车和弩车不停的攻打城头,直到城头上再也看不到任何站起来的人,他才同意麾下攻城的请求。
往前说至少有一百多座这样的县城,一座座攻打下来,不知道要花费多少人力物力,而且士卒也很难得到补充。
楚帝之前灭了岑井两国,倒是补充了一波大军,而且岑井两国虽小,可粮食储备也不少,楚帝还能把两国的商队捡起来,稍微拍拍他们身上的灰尘,然后继续派出去用。
反正外面的列国是不准备管这边的事情了。
楚帝麾下还有实打实的几十万精锐,谁脑子坏了拿自家的私军去帮别人家灭火。
就算真的出兵了,那就等于直接在帮楚国京城里的那位,最后得了好处的还是楚国人,从很多方面来讲,那支几十万的大军就算最后被打败了,那些投降的士卒也到不了他们嘴里。
管他干嘛,闲的没事干了。
安平生现在的考虑是尽量用最少的损失获得最多的利益,用大量精锐进行长途奔袭,最后直捣京城,京城里那位死了,那些世家除非造反,要不然没有任何名义再反抗下去。
但,毕竟还有一位凉王.......
安平生很快收起思绪,他知道现在要关心的不是这些。
大队的士卒已经撞开城门,他们根本没用云梯登城,这时候反而打了城内守军一个措手不及,他们这时候都在城墙下面严阵以待,没想到远处的城门却已经被人破开,大量的楚军涌入城内,守军们看着敌军庞大的人数,没有人愿意拿自己的命开玩笑,纷纷投降。
“杀!”
为首的校官浑身披着铁甲,但他的动作却相当流畅,一把铁刀使得出神入化,带着身后的兵卒硬生生击溃了城门口再次聚集起来的部分守军。
他其实是个岑国人,原本名叫阿五,连个姓氏都没有,但自从他被楚帝御笔亲封了个“麦城校官”的官职后,就自己改了姓,叫麦五。
“弟兄们,冲啊!”
二鬼子当了官,比鬼子还狠心,麦五对自己的这群同乡也算不上照顾,昨天安平生问谁敢担任攻城先锋,是他第一个应了声。
反正后方俘虏营的岑国人还有很多,他随时都能补充满自己的编制,他只去过那里一次,而且宁愿这辈子自己都不会被关进那里。
那就不是人待的地方。
麦五觉得自己是在做善事,有很多时候他甚至会把自己得的钱全部拿出来买粮食,统统送进俘虏营里给那些人增加伙食。
没错,是增加。
楚军的粮草本就紧张,所以更不可能拿多少粮食去喂俘虏,俘虏营里的日子往往是吃了上顿没下顿,有时候还一连几天的断粮,就算这样,俘虏营还必须跟上大军的速度,里面的俘虏同时充当民夫和辅兵的角色,随时给楚军提供各种补充,一旦出现掉队的人,就会被立刻无情的斩杀。
楚军军中军令严格,但也不得不稍微放宽一点,楚帝现在唯一的依仗就是他们,所以对他们暗里的一些小动作也不去管了。
常常有几个兵卒凑一笔银子,去俘虏营里挑两三个女人,就能在苦闷的军营生活中添上点色彩,而那些校官和将军反而不敢这么做,大家都在忍着苦日子,等回到京城,自然都有足够的赏赐。
楚军军中尚且如此,那些岑国和井国降兵组成的两个营就更不堪了。
已经自认为是楚人走狗的那些人,对待俘虏营里的态度就不是当人看了,他们甚至都不给钱的。
整天都有大队大队的岑国兵或者是井国兵走进俘虏营,去肆意放荡过一番后,才心满意足的回到自己的军营。
麦五虽然也会帮助俘虏营里的平民百姓,但他也没有约束自己的那些手下去俘虏营寻欢作乐。
“禀告圣上,此处已经被拿下。”
楚帝淡淡的看了他一眼,有些意外的说道:“朕记得,你似乎是......那个在岑国长大的楚国人。”
“臣是楚人。”麦五立刻说道,要是在他那儿,有人敢说他是岑国人,这位麦城校官已经开始拔刀要砍人了。
但碰到楚帝的话,他就只能陪着笑,然后小小的纠正一下。
“臣愿为圣上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好,朕封你为岑郡将军,等战事结束以后,朕再许你你去岑郡做个郡都尉如何?”
“臣,谢主隆恩,谢主隆恩!”
麦五欣喜若狂,他所求的,不就是这个吗?
城里的县令已经上吊自杀了,楚帝冷冷的看了一会他临死前痛苦的脸庞,下令道:“找到他全家,在下一座城池前全部斩首。”
“喏!”
安平生立刻走了出去。
楚帝对着县令的脸端详了一会,忽然想起这张脸似乎曾经在哪儿见过,他不由环顾了一下四周,似乎是想找到什么东西。
县令上吊的地方就在他的书房,而书房的一个架子上,整个架子只摆放了一张卷起来的黄纸。
看得出来,县令对这张黄纸很是珍重,因为书架上非常干净,显然是每天都有人来打扫。
黄纸已经有了些年代了,但上面的字还是如同昨日一般清晰。
楚帝展开纸,上面赫然写着四个字。
“忠君爱国。”
这是他当年写的字。
楚帝模模糊糊想起来,他当年似乎曾经与一个平民出身的书生当过朋友,后者为人傲气,他不知道当时楚帝的身份,时常对着楚帝感慨这国内能臣太少,而趴在楚国身上的寄生虫却越来越多。
楚帝当时笑问道,若是你做了官,又待如何。
书生傲然道:做朝廷大臣,我自认为没有那个本事,但是当个县令庇佑一城百姓,我觉得自己绰绰有余。
书生向来狂傲,但当吏部的官员找到他交给他一纸征辟他做官的公文的时候,书生却傻了眼。
而且吏部的官员还说,这是圣上御口亲封的官,比旁的那些世家子弟的官要金贵的多。
楚国的平民通过读书苦读,若是能获得权贵的赏识,也是能够做官的,但如今世家横行,到了书生那个时候,已经很少有平民做官了。
书生后来再也没联系楚帝,但楚帝每年都会特意抽出那个县城的奏报,仔细的看上一会儿,这幅字,也是楚帝后来派人送过去的。
他再回头看看,另一个书架上,摆着不少小册子,随意取下翻了几页,里面都是曾经和书生唱和的诗词,小册子的每一页都是皱巴巴的,看上去并没有精心保存过,反倒像是被人翻过很多次。
楚帝陷入了回忆,那时候他还是个王爷,有一段时间里常去京城里的偏僻酒楼喝酒,倒是碰到了不少有意思的人,与那些愚蠢的世家子弟大不相同。
书生,也是其中一个。
只可惜,这些人现在再去寻找,估计也没了一半人了吧。
十年时间,说长不长,一个年轻王爷渐渐成为一个老谋深算的皇帝,而这十年时间,足以让他曾经熟悉的人都面目全非。
“安卿!安卿!”
楚帝忽然想到了什么,他赶紧冲出门去,问门口的侍卫道:“安平生在哪?”
“大帅带着人手找人去了。”
“快去找他回来!”
“还敢反抗!全部拿下,要活的。”
“大帅,那是一个世家的宅院,我们......”
“这是圣上要的人。”安平生冷冷说道,堵得那个人只能开始带着士卒砸门。
安平生负手而立,他眼前一座宅院里,此刻正紧闭着大门,里面隐隐约约传来女眷的哭声。
“老不死的你还藏着他们做什么,快把他们交出去啊!”
一个中年贵妇正推搡着另一个中年人,她大声骂道:“那个死县令生前就跟你各种不对付,他现在死了,你却把他家人接到我们家,你自己家不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