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中东侧的甬道里,每走几步就能看见一具尸体。
如今这幅凄惨的景象在京城里已算是寻常,在京城的中层和外层,穿着两种制式盔甲的士卒躺倒了一地,皇帝的兵马正在惨败溃逃。
外面的一切,陈谓然完全不知道,因为此刻的他,或许即将步那些战死士卒的后层了。
“若是今天能活下来,你知道我要做的第一件事是什么吗?”
陈谓然笑眯眯的问旁边的佳人,他右手持刀,身上已经溅满了鲜血,钱竹被他一直搂着,自然也是沾上了不少血污,后者只能在心里痛骂陈谓然。
要说陈谓然为什么一直要搂着这样一个弱女子不放,自然也是有他的理由。
本来他只想吓唬吓唬她,等半路上就让人把她送出城外,但没想到这位姑奶奶如此性烈,要不是陈谓然躲的快,就直接死在她手上了。
其实说到底,陈谓然一个男人,把人家一姑娘搂在怀里亲亲密密的说话,人家又不是你娘们,怎么可能老老实实的?
纯手贱。
活像是现在的某些人,摸了人家妹子,人家喊起来就骂她骚,人家不喊就骂她贱,更有甚者,不管对错直接网爆,逼死人的也是有的。
而后这样的事情竟然还被女的学了去,不管人家男的有没有摸,总之要先喊起来,将自己置于某个位置上,听说,这还有个什么名词,叫什么...正确?
这种事情,跟你们讲,写多了这本书就直接被封了,所以聊作水字数的一百字,不婊。
皇城的防守不算空虚,安平生至少带来了数千甲士,但偌大皇城里无数通道,假如每道门都要派人防守,那就等于直接把直接能打人的拳头摊开分成五根指头,送出去给别人一根根扳断。
安平生戎马半生,自然不会犯低级错误,就光是他的身边,至少就有两千甲士,陈谓然身边的不是神兵天降,恐怕还没能冲到安平生身边,就被直接杀光了。
但是陈谓然还有最后一条卑劣的计策。
甬道不长,在这里防守的也不过是区区数十名士卒,而陈谓然和他的陷阵营士卒全都换上了朝廷兵马的盔甲,那些人看见了,只会疑心这支百来人的小队伍不知道是从哪里溃败下来的。
等到那伙“残兵败将”走到他们抽刀就砍的时候,这伙守军再醒悟过来,却已经都是死的不能再死了。
紧接着,陈谓然亲昵地凑到钱竹耳边,而后者这时候吓了一跳,又羞又急,耳垂再次赤红起来。
“钱姑娘,孤记得,你是要来找大夫的吧?”
“那又怎样?”
“巧了么不是,孤手下正好有这么一个医术精湛的人,若是你现在愿意帮孤一个忙,本王不光放了你,还会让那名大夫随你回去,治你父亲中的毒。”
钱竹惊疑不定地回头看了他一眼,冷哼道:“你的大夫又不是一定能治好,凭什么......”
“但也不是一定不能治好,不是么?”陈谓然嘴角扬起可恶的笑容,钱竹看了一阵厌恶,但也不由自主地思考起他说的话。
片刻后,她就做好了决定。
“先说清楚了,我不会暴露自己的身份,还有钱家的身份,不然你若是败了,我钱家也难逃其咎。”
钱竹脸色阴沉,警告道:“我不管您这位王爷还有什么计划和后手,小女子现在只是愿意配合您的计划,绝不会把自己的家族也拖下水的!”
“我知,我知。”
陈谓然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然后用刀割开她身上的绳索,接着又把刀递到她的面前。
“王爷?”
旁边的陷阵营士卒惊疑不定地喊了一声,陈谓然摆摆手,神情肃穆的说道:“接下来的话,诸位要听好了......”
......
“圣上,京城里的大军已经全部溃散了,咱们败了!”
洪将军不顾外面侍卫的层层阻拦,直接冲进军帐里大喊道:
“圣上,您快......你?圣上去哪儿了?”
他踉跄着后退一步,看着那个一脸无奈的太监,声音颤抖的重复道:“圣上呢?圣上呢?”
“圣上有旨。”
太监展开一张黄纸,已经彻底惊呆的洪将军做不出任何反应,太监瞥了一眼这位可怜的将军,心里又叹了口气,用细长的声音缓缓念道:
“......加封静宁将军洪都为三品安国将军,封镇国侯,兼领兵部尚书,准许募兵,抵御叛逆......”
太监念完,小心的看了一眼洪将军,小声道:“将军,圣上还有一道口谕,您......”
“念!”
洪都面上无悲无喜,他看向那个太监,后者浑身一抖,感觉自己像是被一头猛兽盯上了一般。
“将军若能战,便留外监守战局,若是不能,速速沿路募兵,朕欲南巡,俟集齐各路勤王兵马,一同商议平叛大计......”
“勤王......平叛......”
洪将军居然笑了一下,他喃喃道:“若是先帝还在......此刻就算是遭遇失败,也不会逃得如此仓促...不,若是先帝还在,根本就不会造成这种局面。”
你若是要逃跑,何必在这个时候,你把那些替你战死的士卒当成了什么?
而且这时候逃跑,则是对剩下来士卒军心、士气的又一次打击,
他懒得再去管那个太监,自己深深呼吸几口,重新在脸上换上坚毅的表情。
身边还有两千名北府军,保护着自己逃出去并不困难,而小皇帝反正还给自己加了官和各种权力,至于守住京城是肯定不可能了,自己现在唯一能做的,便是逃出去重新召集军队。
打定主意后,他大喊道:
“传本将的命令......”
......
“败了,败了!”
京城中各处都响起了胜利的呼声,百姓们听到这样的声音,在各自的家中吓得瑟瑟发抖。
虽然有许多士卒并不愿意正视这场胜利,但唯一的事实便是,他们齐心协力大败了皇帝的军队,迫使幼帝逃出了京城。
听到幼帝被打的大败而逃的消息后,安平生只是冷冷一笑,然后对着跪在他面前的那个男子说道:“你可听见了?”
那个男人只穿了一件单薄的衣服,身上露出来的地方,各处都是血淋淋的鞭痕,一根已经抽断的鞭子被随意扔在旁边,安平生站起来,一脚踢开鞭子,然后把那名男子从地上拎起来,说道:
“你今天可以不死,但是你要回答老夫的一个问题。”
安雪山笑了,他的嘴唇和牙龈都在刚才的鞭笞中受了伤,安平生那没头没脸的几下狠抽直接抽在他脸上,此刻一笑,便是满嘴的血泡,牙床上还空了几处。
“大将军,你知不知道,有些东西,是比权力、地位、金银珠宝还要珍贵的?”
“比这些东西还珍贵的?”安平生皱起眉头,却是真的思考起来,片刻后,他缓缓摇头:“老夫大半生追寻的便是这些东西,而且根据老夫平生所见,世上许多人,都跟我是一样的看法。”
“咳咳,是啊,大将军一生苦于功名,您确实应该这么想......”
安雪山长叹一声,他躺在地上爬不起来,只能无力的看向天空,用微不可察的声音缓缓道:
“所以你根本治理不好一个国家,您不知道,像我这样的小人物想要的是什么......荣华富贵,不是对大部分人吸引力很大,而是对所有人吸引力都很大,谁不想荣华富贵呢?”
“...可是大部分人想要这样富贵的起初原因却几乎都是一样的,他们想让家人过上好日子......”
“爹娘、老婆、儿女、亲朋好友......您错误的以为,给每个人一样的东西,就能让人们感觉到公平,不是这样的......当他们看到自己的亲人和朋友都在挨饿......”
“可是,老夫真的已经努力让他们吃饱饭了!”
安平生怒吼道:“你们为什么不肯听话?熬过今年,以后都会好起来的!”
安雪山又轻轻笑了起来,安平生看了怒火中烧,狠狠一脚踹了上去,边踢边发泄般地怒吼:
“皇帝是这样,太皇太后是这样,你一个安家的人,竟然也是这样!荣华富贵有什么不好?你想那么多干什么?你难道不是我安家的人吗?难道不是安家把你抚养长大的吗?”
“大将军,我是被黄家抚养长大的,我的妻子,是黄氏女......”安雪山咳着血沫,对着安平生露出一丝嘲讽的笑意。
气不气?
安平生确实被气的目瞪口呆,而且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说些什么才好。
“报!”
“大将军,外面有人求见!”
一名将军在外面的广场上喊道:“大将军,一个女子求见,她说,她带来了凉王,想跟您做笔交易!”
“凉王?凉王!”
饶是在现在这样的情况下,安平生浑身的怒火也是立刻褪去,他瞪大眼睛,不敢置信的问道:“女的?那女子说没说她是什么身份?”
“她说......她是魏国的...长公主,叫曹茗。”
“快,请进来!”
不知道安平生发了什么疯,一听到曹茗两个字,竟然连思考都不思考了,就直接准许让他们进来了。
“他们不肯进来。”
那名将军脸上露出一丝尴尬,道:“那位...长公主,身边还有些侍卫,她说如果没有那些侍卫的保护,她就不会跟大将军您见面。”
安平生哈哈大笑,自言自语道:“唔,跟老夫写了这么久的信,终于敢来见老夫了,呵呵,魏国长公主这个女人,终于忍不住了么......”
听他所说的话,似乎跟曹茗已经通过信件联系了很久似的。
他刚走几步,忽然又停下来,吩咐道:“把安雪山这个叛徒也押出去,顺便让他见识见识,凉王爷长什么模样。”
“凉王......”
安雪山笑了笑,眼前浮现的却是这两个月时不时找他要东西的陈谓然。
陈谓然只让安雪山知道自己是凉王的人,至于真实身份,却是一点都没有提起过,
此刻已经是下午,但阳光尚且还是刺眼,安平生已经劳经费神了两天,此刻看见阳光,不由闭上眼感受着温暖,过了一会,才看向站在广场上的一群人。
到处都是他麾下的将士,剑戟交并,刀枪如林,校官喝令一声,后方的弓箭手尽皆拈弓搭箭,弓弦的轻微绷紧声汇聚成刺耳的杀机,毫不掩饰。
皇城中的士卒们已经把广场上的那一百多人牢牢包围了起来。
“与君通信久矣,请问魏国长公主无恙乎?”
安平生边走边大喊道。
他身前的士卒缓缓分开,有人露出担心的目光,但没有人敢在此刻说话。
还未来得及走到他们身前,安平生就已经看清楚了那个如死狗一般浑身是血躺在地上的人:
凉王陈谓然。
他昏迷着,或许是因为疼痛,或是某种不知名的原因,他此刻醒了过来,看着在他面前停下脚步的安平生,陈谓然露出一丝“失败者的惨笑”。
“臣,拜见凉王殿下。”
安平生郑重的施了一礼,然后看向“魏国长公主”,道:“臣,拜见公主殿下。”
“废话就不要多说了。”
“长公主”语气冰冷,假公济私地狠狠踢了凉王一脚,然后才缓缓说道:“您看看,这是凉王么?”
“凉王!”
安雪山在后面挣扎了一下,眼里露出一丝震惊。
这个在过去两个月中一直跟自己打打骂骂的人,居然是凉王本人?!
“您想要什么?”
安平生把视线收回,盯着“长公主”笑道:“您可是解决了老夫一个大麻烦,虽然......”
“你要在这里谈事情么?大庭广众之下,把你的那些不可告人的事情都说出来?”
“长公主”打断了他的话头,冷笑道。
“好,那就请您,跟老夫回正殿上去商议,不过,只有殿下您一人,还有老夫、以及凉王殿下。”
“不可能!”
“长公主”断然拒绝道:“这是你们楚人的地方,我怎么知道,你不会在拿到凉王以后就放过我?我要带几名侍卫。”
“可以!”
安平生干脆的说道,然后微微躬身施礼:“请殿下移步。”
移步......剧本不是这样啊!
凉王你到底在干什么?你这个混蛋,不是应该在这时候直接跳起来杀了安平生吗?
钱竹在安平生和周围无数楚卒的逼视下,恨恨地又踢了躺在地上装死的陈谓然一脚,理直气壮的招呼道:“你你你,还有你们,跟本宫一起来!”
那些陷阵营士卒嘴角歪了歪,不过他们事先都听过陈谓然的吩咐,这时候也只能走出几个人跟上去,剩下的人则是硬着头皮站在原地,和那些包围他们的士卒们大眼瞪小眼。
等正殿大门缓缓关上的时候,皇城城墙上才忽然出现了一个人,他看着广场上的情况,觉得实在是摸不着头脑。
“凉王呢?”
就在这时,他瞥见不远处的角落里站着一老一少两个人,不由眼皮狂跳:“平千潮怎么也来这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