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于对江河的无脑崇拜, 村委居然同意将他“发明”的肥料撒到田里。
相比之下, 江河将修车铺改到牛棚简直是小事一桩。
而且破天荒的, 村民们竟然对牛棚里的人有些抱歉, 大河这是占了别人的“家”啊。
村民们心疼地摸着外表已经被粉刷好、却只能放在外面被风吹雨淋的车体, 忍不住说：“大宝贝, 等你能跑路的时候, 咱们一定给你修个遮风挡雨防寒的车库。”
“大河，你就不能换个地方吗？这里的牛粪猪粪多臭啊，都熏着咱们的车。”
“熏不到, 车又没有呼吸系统。”江河没好气地说，“这年头真是人不如车。”
“人本来就不如车啊！”村民奇怪地看江河一眼，“这全新的车, 1000多个工人一个月的工资都不一定买得起呢。”
因为要修车的缘故, 江河终于可以明目张胆的出入牛棚。
宁教授也安心地出来帮忙，他一一验证着脑子里的想法。
真不可思议, 那个奇妙的梦, 仿佛他真的亲手造出卫星似的, 动起手时, 没有半点生疏。
在江河忙碌着修车时, 来红云村最勤快的要属小王。
小王只要有空就来红云村, 主要是教村民开拖拉机，红云村挑出来学车的两个青年都是聪明的，很快就上手。
“你们很快就能出师了”小王满意地点头, 喜爱地摸摸与众不同的拖拉机。
这拖拉机和他以往开过的半点都不一样, 红云村这辆特别容易上手，就和江河改造过的自行车一样，轻盈快速得仿佛能上天。
两个青年恭敬地说：“谢谢师傅的教导！”
大队长说过，一定要对小王师傅毕恭毕敬，以后大河将小卡车修好，村里还指望他来教他们开小卡车呢。
小王自然是满口答应：“没问题！只是这车啥时候能修好？”他有些期待地问，这都快半个月，还没修好？
一个青年说：“大河哥很忙的，卫生所里还有事，大家小病小痛都喜欢找大河哥。”
另一人跟着说：“大队长很生气，对大伙说小毛病能忍则忍，不要耽搁大河哥修汽车。现在大伙找到自行车材料都只能先堆着，不敢上门找大河哥组装自行车。”
“大河哥说，现在修车的速度加快不少，因为之前老是有人去他家围观，太吵了，他都冷静不下来……”
“你看大河哥宁可躲到臭气轰轰的牛棚里，就知道他多嫌弃大伙打扰他。”
“大队长说过，费脑子的活动需要安静，让我们理解，不许去牛棚盯着大河哥修车！可是真的好想看……”
两人齐齐叹息，那可是大宝贝、大家伙，多摸几下激动得晚上睡不着呢。
正说着，突然听到不远传来的动静。
“等等，你们看那是啥？”小王司机目瞪口呆地指着前面的路，声音都有些抖。
两个青年惊喜不已地跑过去，“车！是小卡车啊！”
江河压着喇叭，小卡车“嘟嘟”地长声叫着，仿佛饮完水后满足地朝天长啸的小象。
午觉刚结束，还有一点时间，习惯摸会鱼的村民们的眼睛都亮起来。
有人惊喜地喊起来，“是车的声音！是不是大河修好车了？”
夏大志从床上爬起，鞋都没穿就要跑出来，被李红梅赶紧拽住，“他爸，你还没穿鞋！”
大队长光着脚从家里跑出去，让人看了岂不是笑话？
正和高中课本死嗑的夏青禾顿时将笔一丢，直接冲出门。
“姑姑、姑姑，等等我们啊！”
夏家的几个萝卜头们像皮球般滚出来，“我们也要去看姑父的车。”
夏青禾只好手上抱着两个小的，腿上再挂着一个稍大点的朝门外挪动，一脸严肃地叮嘱：“说好了，不准给你们姑父添麻烦。”
几个侄子忙点头，他们非常喜欢会给他们买肉又买糖的姑父，肯定不会添麻烦。
**
小王激动地围观着路边的小卡车，“兄弟，能让我开开吗？我帮你试试。”
“可以是可以，不过得等会。”江河示意他看向激动得往车上爬的村民，“等我将大伙兜一圈再说。”
小卡车敞开的车厢里装满村民，大伙还源源不绝的往上挤。
“这草绿色真好看，大河之前还让咱们帮忙粉刷车身，你们看这部分是我刷的。”
“车头这部分是我刷的。”另一个村民美滋滋地摸着车头。
给车身刷油漆这活实在太受欢迎，村民们都争着抢着，差点打起来。江河无奈，只好让人抓阄，一人刷一部分，刷得太差的还会被公认技术好的重刷一遍。
夏大志刚跑过来，就被无数村民们伸出的手拉到车上。
“大队长，就等你啦。”
“对对，大河八成是等你过来才肯发车。”
“……”
夏大志正想开口，就看到女儿羞红着脸，被人塞到副驾驶座位，几个孙子正想开口哭，两个小的被塞到女儿怀里，大的被村民们丢上后车厢。
江河意气风发，“好啦，现在可以发车了！”
夏大志没好气地翻白眼，屁才等我，明明是等我女儿。
江河开着车慢慢绕红云大队转了一圈，不管去到哪都有人欢呼，腿脚好的更是追着车后面，跟着绕了大队一圈，丝毫不觉得累，更是完全忘记待会他们还得下地干活。
夏大志神采飞扬，他觉得自己已达到其他大队长一辈子都达不到的高度。
谁有这个本事在当大队长期间给村子弄来一辆拖拉机、一辆小卡车的，他就主动让贤！
夏大志笑容满面，朗声说：“各位，这车还缺点东西。”
村民们马上看向夏大志，纷纷询问：“大队长，还缺啥？咱们马上去买！”
多少钱他们都不皱眉头！
“缺个遮风挡雨的篷子！你们想想，以后咱们的车是要运送山货的，要是下雨淋湿就卖不出去了。”
村民们深以为然，“咱们去城里买，没有就到省城买！我家婆娘针线活好得很，肯定将篷子缝得又快又好。”
“我家婆娘针线更好！”
几个村民都在争着揽下车蓬子的活，这可是荣耀啊，再过几十年对孙子说：“当初村里第一辆卡车上有你爹妈的功劳……”
怎么想都可以和子孙后代吹上一波呢。
“大队长，这车不仅缺篷子，还缺个车库。”一个村民急忙开口，他只要想到大宝贝待的地方是臭气熏天的牛棚，就不能忍受。
“不如咱们建个车库吧。”
所有村民都意动，哪里还有平日下地干活时、得夏大志吆喝才会干活的磨蹭劲。
“建个屁！”夏大志没好气地骂起来，“夏天快到了，你们有空就进山找找木耳之类能卖钱的东西，谁找到就是谁家的，到时除了油钱，本钱自己兜里攥……我可先说明，谁下地磨洋工，就不收谁家的山货。”
村民们顿时精神一振，其实他们之前也被大队长提醒去山里找山货，可这不是没见到车修好就没动力嘛。
现在可好，他们觉得全身都是力气，恨不得现在就冲向深山。
仿佛看出他们的心思，夏大志警告说：“不许到深山野林，遇上野猪野狼，大队不负责。”
村民们面上讪讪的，赶紧说：“大队长，咱们村尾的大山脚啥都有，不会进深山的。”
平日在地里干活就忙得不行，山珍又不能当饭吃，村民都是砍柴遇上时顺手摘摘，都明白山货多着哩。
“大队长，那车咋办，没车库放外面也不行啊，风吹雨打的多心疼啊。”
大队长手一挥，“广场不是有仓库吗？还没到秋收呢，放仓库正合适。”
“可等秋收后就没地方放车了，咱们还是建个车库吧。”
“我觉得最好多建几个！大队长，您说还能再花两三千块钱弄辆车回来吗？”村民们舔着脸问，“咱们可以集资的。”
“你以为汽车是大白菜啊，哪都有！”夏大志没好气地说，跟着他去拉车的王厂长一看就不怀好意，有废弃车辆的肯定都让他买下来，还轮得到他们。
大队长摸着自己的下巴，心下琢磨着，“拖拉机应该比较容易找。”
村民们大乐，“拖拉机也很好。”他们不贪心的，有一样就行。
夏大志终于回过神，“要这么多车干嘛？车子吃起油来比吃黄金还狠，咱们村有一辆拖拉机和汽车够了。”
“当然是去换粮食啊。”一个猴精的村民理直气壮地说，“拿拖拉机和别的大队换粮食，他们肯定乐意。”
哟，我们怎么没想到！
顿时所有村民双目炯炯有神地看着夏大志。
夏大志沉思了会，一巴掌打在那猴精村民的肩膀上，“猴子，说得好！”
等周围的大队拖拉机、汽车啥的越多，就越免不了要来求红云大队，谁叫他们有大宝贝江河呢。现在路况这么差，谁能保证自己的车不会出问题，
车子已经在原地停下来，村民们还意犹未尽想再来一圈。
“大河大河，再开一趟呗！”
最近都在修车、导致没时间和未婚妻谈感情的江河冷酷无情地拒绝，示意小王带村民兜一圈。
夏青禾将侄子塞到两个嫂子手上，红着脸被江河扯出人群。
小王高兴地坐在车里，“想要兜风的都坐好，待会就发车啦。”
车上的人还依依不舍，并不想下车，然而还是被迫不及待地追了一圈的村民扯下来，再迫不及待的爬上去。
夏大志暗暗摇头，不用说了，今天的收工时间肯定得晚上一个小时。
他拍拍手，吸引众人的注意后，说道：“好啦，咱们还需要两个司机，有意向的就来村委报名。”
这下子众人也顾不上遗憾没能多坐会车，就如同之前报名学拖拉机一般，嚷嚷着去报名。
两个已经学会开拖拉机的青年稳坐钓鱼台，反正他们都会开的，拖拉机和汽车的开法都差不多，少谁也少不了他们的。
**
宁教授站在牛棚，眺望着村里热闹的一幕，嘴角含笑。
他第一回感觉到自己没被排斥，而是村子里的一部分。
暗中观察肥料使用情况回来的牛先生和龙先生站在他身边，他们的眉宇间都是舒朗，再也没有过去的郁结。
“真不可思议。”牛先生感叹地说，“我过去究竟在纠结啥呢？明明到哪都有自己的落脚之地。”
“疾风知劲草！我们还不够坚强，要学小草，到哪都能扎根。”斯文瘦弱的龙先生说。
自从江河霸占一个牛棚后，村民们就对苦主不好意思起来，大队长说过，不能和坏分子过于接近，于是他们只能对坏分子微笑点头，以示歉意。
他们也没办法，谁叫大河就是喜欢牛棚呢，说这里才有灵感。
难不成是因为牛粪的味道能激发灵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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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爱军这几天一直忙着事，没空去帮江河修理车子，他和爷爷终于准备要回京城。
江河最后一次出诊是开着卡车进城的，照例拉了一车的人。
来到叶家时，叶爱军激动地绕着小卡车转了一圈，话都不想说，直接将手伸出去。
江河十分上道地将钥匙丢给他。
“大河，你真的不和我进京吗？”叶老爱才，觉得江河留在这小地方是糟蹋。
江河只是朝他笑了笑。
“你妈和你的未婚妻不用操心，我可以帮忙解决的。”叶老见江河还是想拒绝，赶紧说，“我说的帮忙只是暂时的，等你站稳脚跟，你的家人根本就不需要我操心，人才到哪都会重用的。”
“叶老，在哪里都可以给国家作贡献的。”江河认真地说，“可能再过几年我会进京，但现在我就想扎根家乡，帮帮父老乡亲。”
人各有志，叶老只能长叹一声。
突然，江河问道：“叶老，我想问您的人脉有多少？”
叶老有些意外，颇感兴趣地问：“怎么？你需要用到我的人脉？”进京都不愿意的家伙还有用到他人脉的地方？
“叶老，我想知道您护不护得住一批科学家？”江河双眼盯着他，慢慢地说，“您过两日才出发，要不要到我们村看看，有人……发明一种肥料，可以使粮食增产三分之一的肥料……”
叶老瞬间坐直身体，面色严肃，“小子，你不是信口开河吧？”
将车停在门口外，叶爱军大步流星的走进来，正好听到爷爷说的最后一句话。
他不禁笑起来，说道：“爷爷，大河绝对不会信口开河说谎话！我建议你问问他，汽车的发动机作了什么改造，耗油量竟然减少三分之一还不止！还有方向盘离合也是重新设计过的吧，非常容易上手。”
就他所知一般的卡车司机基本都得壮汉，就因为车难开，没点力气不上了手。
江河笑着说：“和肥料一样，发动机也是新的发明……全新的概念，比米国鹰国还先进。”
他看向叶老，说出让他心绪动摇的话，“国际上对咱们国家封锁，我们又没有拿得出来的产品，尤其是高科技方面的产品和国际交换，堂堂一个大国外汇少得可怜……叶老，如果咱们的车比外国先进呢？”
江河一脸意味深长，只要聪明人都能听懂他的意思。
叶老紧紧地握着拳头，随即脸色放松下来，示意叶爱军去泡茶。
“小子说吧，这些东西是谁发明的？他们是什么身份，以至于你会问我护不护得住？”
江河一脸严肃，“叶老，您认识宁睿宁教授吗？曾经在京城大学教物理的宁教授。”
“什么？”叶老一惊，“宁教授在你们大队？”
叶爱军刚端着茶过来，就被爷爷紧紧抓住衣服。
叶老激动得声音都变了，“爱军，咱们立刻去红云大队，爷爷要去看一个老朋友。”
**
村民们一脸好奇，悄悄打量着要和他们一起回大队的老头。
这就是当初大河救下来的大领导啊？看着不怒自威的模样，让人心头有些犯悚。
叶老脸上露出微笑，看着和蔼起来，还亲切地询问：“大伙吃过饭了吗？”
村民们受宠若惊，大领导这也太和蔼可亲了吧？当下战战兢兢的跟大领导交流起来。
叶爱军扶着爷爷去坐副驾驶，却被叶老拒绝，他和村民们一块坐在后车厢。
“爷爷，我陪你……”叶爱军哪里放心，乡下的路不好走，车辆颠簸，万一一个没注意，爷爷出什么事咋办？
叶老不高兴，“你到前面去，你爷爷我还没老到动不了。”
村民们被吓了一跳，呐呐地道：“大领导……”
叶老摆摆手，脸色又缓过来，笑着说：“我可不是什么大领导，祖上也是老农民呢。”
“老爷子！”
有机灵的村民赶紧改口，并且伸出手将老爷子搀扶着上车，转头朝叶爱军说：“大兄弟，你放心，咱们会照顾老爷子的。”
叶爱军没办法，只好到前面，拉开车门后，一脚将江河踹到副驾驶上，自己抓住方向盘。
“哥可从来没开过这么好开的车，你让我多摸摸，不然回京城就摸不到了。”
江河笑了笑，看他说得那么可怜，便由着他。
后车厢里，村民们紧张得手脚都不知往哪摆，还是一个机灵的村民将小凳子拿出来让老爷子坐。
一个村民讪讪地说：“大河说，以后在车上安上两排凳子，我们坐车就方便了。”
自家带的凳子没固定，路不好走的地方像是簸箩里筛花生似的，难受得很。
“这车看起来像新的一样。”叶老赞叹，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是被抛弃的废旧车。
说到这个话题，村民们不再拘束，顿时滔滔不绝起来，“您那是没看到车子刚拉回来的样子，可真是又脏又破，车身到处都是铁锈，我们又洗又擦……不知费多少水，油漆也是我们自己买自己刷的。”
“对对，大河啥都好，就是眼神儿有点问题，他居然想将车子刷成黑色的！味色多难看啊，车子就要配上军绿色才叫神气！”
叶老看向他们买的东西，“你们买的是啥？帆布？”
“哈哈，大队长说，以后我们要运山货出去，车上得遮风挡雨才成，这不咱们打算亲自整一个车蓬子……”
村民们七嘴八舌地说着，然后话题终于转到叶老想知道的事情上。
“咱们村撒上新肥料的稻谷真是又高又壮啊，和那些没撒的完全两个样。”
“现在稻谷已经抽穗，撒上肥料的明显稻谷茎更壮，谷粒又大又多。”一个村民脸上露出遗憾之色，“说不定真的能增产一两成，要是大河早点将这肥料研究出来就好了。”
“大河说，如果插秧的时候撒肥料，粮食能增产三分之一呢。到时我们也能多吃上几回白米饭。”
“没关系的，不是还有明年吗，明年我们都听大河的。”
“说来只怪大河太忙，又是给咱们治病，又是给咱们造自行车，还修拖拉机汽车……还得抽空弄肥料，大河也分-身乏术啊。”
这时，村民指着前面一个骑着自行车经过的妇女。
“那是大山媳妇，经常回娘家看老娘！您看她的自行车，可是是竹子做的呢。”村民一脸感激，“咱们找不到钢铁，大河就想尽办法给咱们整竹子的，现在咱们大队家家户户都有自行车呢。老爷子您来咱们大队来对了，我敢说方圆几百里，就没一个地方像我们大队日子这么好的。”
叶老有些遗憾，早知道之前就去红云大队一趟的。
他以前也下乡，但去的都是更贫困的地方，现在想想那些富裕点的大队也该看看的，人家日子过得好，肯定有值得借鉴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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