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3章
自从安父在这一行渐渐有了名气后,出门在外碰上熟人的概率也就大了许多。不过话是这么说的,眼下他们却是在钱府的婚宴上,按理说安父接触过的有钱人,只有钱大富这唯一的一个。
章孝义不算,那人如今是死是活都没人知道了。
此时,听到别人语带惊喜的唤他,安父定神一看,心下却升起了阵阵狐疑。
确认过眼神,他完全不记得眼前这人。
眼前这人看着年岁该是跟钱大富一个辈分的人,不过具体的年岁却不好推测,估摸着也就是个四五十岁的中年男子,长得也是一脸富态,看着就是家里伙食相当不错的。
那人见安父不曾认出他来,毫不在意的摆摆手:“安大师贵人多忘事,况且那次我也是在人群中见着安大师的,不记得才是正常。”
按照正常的情况,都搭话了,就该顺势说出曾在什么时间什么场合为着什么事情见过面才对。但别忘了,安父是个风水大师。
哪怕那人没详细说,在场的人也都听懂了,两人曾经在某个人的出殡现场见过面。
安父打了个哈哈,对方也没详细说明白的意思,钱管家也就顺势请几位宾客往待客的厅堂走去,这事儿就暂时翻篇了。
如今已经是洛江县首富的钱大富为独子办的喜宴,自然是格外上档次的。也就是这年头没有上酒楼办席面的习惯,不然钱大富能包下所有酒楼为独子庆贺。
不过,哪怕本朝对男女大防不像前朝那么严苛,像安卉这个年纪的小姑娘,还是不可能跟一群男宾客同桌吃喝的。
这一点,就算钱大富不曾考虑进去,钱太太也会提前安排好的。
又因为钱太太自个儿也忙碌,她便亲自将安卉交给了钱老太太。
只这般,一个倒手的工夫,安卉就被安排在了钱老太太跟前的最佳座位上。
话说回来,钱大富的确是钱府唯一的嫡子,而钱小少爷也确实是他父母唯一的孩子,但这并不代表钱家就没有其他的亲眷。
钱大富还有庶出的兄弟姐妹,另外他还有叔伯、堂兄弟,要是再算上族亲的话,那人数就更多了。
男宾暂且不提,反正钱老太太跟前是凑着好些个女眷的,有十五六岁的妙龄少女,也有像安卉这样半大不小的姑娘家,还有七八岁的小女孩儿。
安卉占据着最佳位置后,饶有兴趣的打量着周遭的情况。
还真别说,假如钱小少爷再小个几岁,就凭他那个俊俏的脸蛋,钱家这情况还真就跟曹公笔下的红楼梦有几成相似。
但事实上,即便本朝没那么讲究男女大防,眼下钱老太太跟前也没有一个男娃。而且所有人都规规矩矩的,倒是有人故意逗趣说笑话,哄得钱老太太喜笑颜开的,除了这些再无其他。
初时,安卉还以为是以前看过的宅斗剧都白瞎了,不过她转念一想,今个儿是钱家小少爷大喜的日子,这得有多缺心眼才会在这种日子里搞事情呢?
如此这般,安卉决定好好吃好好喝,总不能白瞎了她爹掏钱买的那份贺礼。
——跟钱大富认识那么久了,这还是头一次由他们父女俩送礼呢!
估摸着,这辈子也就摊上这么一回了,要珍惜。
喜宴上倒是没啥好说的,除非算上菜色特别丰富。但这是显而易见的,因为这年头虽然没有去酒楼办喜事的习惯,却有将大厨请到家里办席面的风气。不然,就凭家中的厨子,如何操持出上百人吃喝的席面呢?
安卉吃得喷喷香,她跟其他女眷还不同,别人还需要客气一下,尤其是到了说亲年岁的姑娘家,甭管人后如何,人前尤其是做客的时候,装也得装出斯文秀气来。当然,就依着富贵人家教养闺女的惯例,搞不好人家压根就不用装,本身就是这么个性子。
相较而言,安卉就……
“卉娘这孩子看着真有福气。”钱老太太是拿安卉当孙女瞧的,自然不会嫌弃,她开口起了个调子,旁人自是满口子附和。
就是吧,附和得顺口了,难免就会出现小小的状况。
有个唤钱老太太作姑母的太太,笑眯眯的打量了安卉一会儿,忍不住问道:“忘了问这是哪家的闺秀?令尊可是同我表兄做买卖的?对了,我表兄便是钱老爷。”
安卉点头,心说你跟钱老爷还真是天生的兄妹相,同时又道:“我父亲确实同钱老爷有生意往来。”
“可是老交情?”
“也不算太老,认识也不过才两年光景。”安卉老老实实的作答。
确实啊,这年头论交情是能从父辈乃至祖辈开始算的,安父和钱大富相识不过两年,怎么都谈不上老交情。
那太太看着果真有些失望,可瞅着安卉的座次,又忍不住多追问了几句,问的却是何时收到请帖,又是由谁送的。
她估摸着是看安卉面嫩年岁又小,哄着小孩子说实话套消息。
安卉倒是看出来她的打算了,问题是,她不觉得这些话不能说啊!
没打半点儿磕绊,她就告诉那位太太,自家的请帖是由钱大富亲自送上们的。这话当然是真的,只是她没说完的是,刚把请帖递上,钱大富被她爹轰走了。
咳咳,好歹也是钱家办喜事,怎么着也得给人家钱老爷留点儿颜面。
她不知道的是,为了气那帮拿自己当瘟神看待的同行,钱大富愣是挨个儿的亲自登门送上了请帖。当然,就算是为了气人,那钱大富也不可能真就给所有的宾客送请帖,事实上能有这个大福气的,无一不是家缠万贯的富商。
换句话说,那些家底太薄的,都不配拥有瘟神上门的福气。
等安卉继续将爪爪伸向精心调制好的凉粉时,那太太看向安卉的眼神里,几乎都看着绿光了。
她说:“那敢情好呢,我家也是做买卖的,有机会让我家老爷也同令尊谈个买卖。”
安卉:……
钱老太太:……
道理咱都懂,但这还是不必了吧?
但今个儿毕竟是好日子,安卉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钱老太太更是直截了当的把话题岔开去了,没让对方继续跟安卉攀交情。
尤其是,钱老太太她知道啊,自己这个娘家侄女,爹娘公婆都已经没了,这接下来要咋谈买卖?真要是谈了,家里遭得住?
一顿喜酒,人在后宅的安卉吃得是津津有味,而人在前院的安父则是吃了个红光满面。
相较于安卉的不起眼,安父在县城可是很有名的。就算有人不认识他,这不还有钱大富吗?
钱大富啊,他可是让自家儿子给安父敬了一杯茶!
他还喜气洋洋的对在场的宾客们说,以后要是有需要了,大可以直接找安父谈!
要不是因为今个儿的日子特殊场合也很特殊,加上能被钱大富邀请过来的,不说各个都是县城里有头有脸的富贵人,但起码确实没有那种容易上头的鲁莽人。
哪怕这样,安父还是忍不住给了他一个忠告。
“办完喜事儿,你就出门吧。都在家歇了这么久了,是时候出门磨砺一番了。”
钱大富猛点头:“对对,安大师您说得对,是时候出门赚钱了!”
其他宾客们面带微笑,心下却道,是时候让这死胖子受苦受难遭大罪了!
……
在钱大富出远门之前,安父先把铺子谈了下来。
因为跟县太爷都是熟人了,哪怕过契盖红戳这样的事情,其实是压根不需要到县太爷跟前报备的。但还是那句话,朝中有人好办事,起码没人敢为难安父。
只这般,钱小少爷成亲还不到五日,安家名下就又多了两个铺面。
都是位于闹市区的临街铺面。
其中一家原本就租给了一家药铺,安父没为难租客,让继续租着,租金什么的,也按照原本的来算,短时间内肯定不会涨租的。
另一家则是自家的买卖,因着主家要搬去府城,才将铺面兜售出去的。这买了铺面,安父也没打算来县城做买卖,就委托了牙行帮着将铺面赁出去。
话说之前钱大富还随手给过安父一个小铺子,本身大概价值七八百两银子,但因为上任主家涉及到了一些怪力乱神的事情……就是王老爷的亲家,不知道是黑熊精还是黑风怪来着,总之老百姓都觉得那个铺子不干净。
都不干净了,还哪里租得出去?
不过安父不在乎,白得的东西还能嫌不好?他趁着这机会,花钱雇人隔三差五的过去收拾一下,反正房舍别搞坏就行,至于以后嘛……
“等再过两年,咱们来县城开殡葬铺,傻闺女你觉得咋样?”
安卉本来是很高兴的想回答好,结果就听到后头半句,顿时气结:“不咋样!”
“好嘞!我闺女都说不咋样了,那这事儿肯定能成。”
瞅着亲爹那嘚瑟的样子,安卉彻底傻眼:“咋?我从猜啥啥不准,进化到了说啥啥不灵了?”
“没那回事儿……噢对了,傻闺女你知道先前咱们在钱府上碰到的那个自来熟的人是谁吗?”
“爹你岔开话题的水准真得是太差劲儿了。”话是这么说的,但安卉确实蛮好奇的。
在她的追问下,安父略卖了点儿关子后,还是如实说了情况。
安父说:“这事儿真就是赶了巧了,不知道你还记得不?早在那个章孝义之前,那会儿我还总在几个镇上来回跑,有一次为了帮一个老太爷选个合眼缘的坟地,连着跑了好多趟。那时候是真的苦啊,一点儿小买卖都舍不得丢下……”
“停!所以那天那人是那个挑剔阴宅的老太爷的儿子?”
“不是。”安父很是利索的否认,“是另外一家,跟那老太爷没半点儿关系。”
安卉用白眼看着他。
“但那次也是在青阳镇,我记得那家给的钱不算多,不过好在人家要求也不算高,就是向先人祈福保佑自己。”
“然后呢?”
“我就寻思着,啥叫保佑自己呢?反正最后我给他刷了个长寿光环。”安父突然面露不忍和愧疚,“对吧傻女?你想啊,平安也好健康也好,最后的目的不就是长寿吗?历史上多少皇帝为了长寿做出了离谱至极的事情,我这也是好心,是吧?”
安卉一时间没理解。
当然不是不理解长寿光环,这玩意儿太容易懂了。她不懂的是,她爹突然愧疚个啥?
“长寿没错啊,尤其是上了年纪的有钱人,肯定是希望自己健康长寿的。”
“对对,就是这个意思。”
安卉还是没弄懂:“这有什么问题吗?”
没毛病啊,只要不是违法乱纪或者杀人放火的事情,都是可以求庇佑的。长寿怎么了?长寿老人吃你家大米了?
恰好,安父也问:“你觉得我做错了吗?”
安卉立刻摇头:“没错!所以你是给那天咱们在钱府看到的人,刷了个长寿光环?他能活多久?多少岁是长寿呢?九十还是百岁老人?”
“这个我也不太清楚……不过不是那个人。那次没了的是他亲大伯,得到庇佑的是他堂哥。”见闺女还没明白,安父一面愧疚一面忍不住痛苦,“我闺女太傻了!好了好了,我跟你直说吧。那人是来喝亲戚喜酒的,他是女方那边的亲戚,这回你总明白了吧?得了长寿光环的人,是钱小少爷刚过门媳妇儿的娘家祖父!”
这个回答显然大大出乎了安卉的预料。
她沉默了许久,最终忍不住发出了灵魂拷问:“钱大富他知道吗?”
作者有话要说:钱大富:心态崩了qaq
蠢作者:红包发了=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