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白了!
值房内,当齐平吼出这句话,三个姑娘都吓了一大跳,然而此刻的他,却没心思在意她们的情绪。
齐平抵住眉心,脑海中,一条条信息要素被提取出来,删繁就简,重新拼凑起完整的逻辑链条。
他掌握的线索,如同一块块拼图,彼此咬合,拼凑,还原成隐秘的真相。
“你发现了什么?又明白了什么?”
长宁咬着嘴唇追问,秋水凝眸,目不转睛。
“是啊,快说快说。”安平催促。
齐平深深吸了口气,睁开双眼,眸中一片清亮,他整理了下语言,笑着说:
“我给你们讲个故事吧。”
讲故事?两位皇女诧异。
齐平自顾自开口:
“许多年前,因为战乱,豫州地界一些人为谋生计,落草为寇,闯荡武林,独行侠总是难的,于是,便滋生出许多团体,其中有一支,号称‘豫州五虎’。”
“能闯出名头的,自然不简单,这五人能立足,只因为接触了修行。三十年前,因为某个原因,豫州五虎死去一人,只剩四个,这也促使他们决定退隐江湖。”
“为防仇家报复,四人各自散去,隐姓埋名,刚巧战争平息,百废待兴,其中三人,借助积攒下的财富,购房卖地,成为当地富户。只有一个,自知命不久矣,将手中财富赠予原籍宗族。”
“就这样,转眼三十年过去,四人相继离世,没人知道,他们便是曾经的五虎,只有直系子孙,仍旧保留着父辈的秘密。”
“可昔年的事,并未彻底结束,也许是因为某个契机,一个神秘的江湖修行组织知道了他们的存在,想要从四人的后代口中,得知什么,或者找寻什么。这涉及到一个秘密,很重要,不能让官府知道,甚至,不能留下活口,走漏风声。”
“于是,这群人伪装成劫财杀人的悍匪,流窜作案,一家家找过去,为了避免被官府察觉异常,还杀了许多无辜者,混淆视听,渐渐的,他们的凶名传开,而四虎中,名为孙重的后人,渐渐意识到,有人在找寻自己。”
说到这里,齐平停顿了下,喝了口水,让她们消化信息。
这才继续讲述:
“孙氏后人知道对方的来意,很是恐惧,每次听闻惨案发生,都会情绪失控,但他心中又有着顾虑,不愿说出,只盼望找不到自己。”
“直到他得知,那群人开始朝河宴方向流窜,终于再也无法维持镇定,恰好,这时候,巡抚队伍即将抵达的消息,传遍全城,他觉得,这是唯一的,可以自救的机会,他要将掌握的秘密,告知巡抚,从而寻求庇护。”
“这个想法很好,巡抚抵达,匪徒纵使凶悍,也不至于出手,起码在这段时间里,他是安全的,事实也的确如此。
修行组织先于巡抚一步入城,并锁定了孙氏后人一家,可这时候若是动手,必然会引来巡抚关注,这是他们不愿的,所以,他们潜藏在城里,想等巡抚离开后再动手。”
“终于,巡抚入城,全城人围观,孙氏后人提早关了铺子,回到家中,召集家人,将心中的秘密说出,也道出自己的决定,可他的异常举动,却也引起了那群修行者的注意。”
“那群人知道,若是孙氏后人与巡抚汇合,事情必将暴露,无奈之下,只好冒着极大的风险,提前动手,可他们没料到的是,一个小捕快引得官府派人搜查。
他们杀人的动静,又不慎被一个憨憨给听到了……以至于,只能匆忙撤离,试图纵火掩盖疏漏,却仍是留下了一堆bug……”
齐平放下茶盏,在静谧的雨声中,平静道:
“故事讲完了。”
静。
房间里,一阵安静。
齐姝蹲在火盆边,跳动的火焰倒映在她大大的眼睛里,不知在想什么。
安平坐在桌旁,纤细柔嫩的小手托着粉白下颌,听得入神。
紫衣华服,有书卷气的长宁公主神情讶异,良久,才道:
“竟是这样么……所以,根源与所谓的豫州五虎有关,而匪徒杀人,是被孙员外的举动‘逼迫’?”
她听懂了。
齐平点头:“或许有部分失真,但大体经过应该如此。”
这个故事,是他通过已知线索拼凑出来的。
一些细节并不完全确定,例如五虎的退隐,按《大河英雄传》的说法,是一虎战死,其余四人黯然神伤,就此消失。
但事实如何,不确定。
而孙员外的举动,则是依据已知条件推衍出的,酒楼伙计的描述、提早打烊、一家人聚集在内堂议事……
这些疑点,只能这样解释。
这样解释,才说得通。
他接着又将自己的推理过程详细说了下,并展示了证据。
长宁不禁叹服,激动道:“恐怕这就是真相了。”
“但还有疑点没有解开。”齐平说道。
长宁问道:“是那个秘密?那伙修行者所追寻的隐秘?说起来,你为何认定,那些人有所图,而不是寻仇?江湖仇杀不是更多见吗?”
齐平摇头道:“不太可能是仇杀,不值得。”
是的,不值得,道理很简单,若是仇杀,最多涉及四家人,何必要额外犯下十起案子,来隐藏目的?
只杀四户,又分散各地,本不会引起太大动静,如今闹这么大,主要是杀的太多……
齐平说道:“在我看来,相比于寻仇,那伙人更可能是在寻找什么,或许是个重要的秘密,或许,是个什么物品,这才合理。”
顿了顿,他皱眉道:
“可我想不通,究竟是什么东西,才能重要的这个地步,让一伙修行者,冒着如此大的风险寻找?”
“而且,无论是匪徒,还是四家后人,都不想让官府知道?”
他很困惑。
很不解。
回想下,犯罪者为了隐藏真实目的,额外杀了那么多人,被全府通缉,甚至不惜在巡抚眼皮子底下作案……到底是什么,重要到这个地步?
受害者同样如此,其余三家且不说,单是孙员外,很早就意识到了危险临近,却足足忍了两个月,都不愿报官。
是不想说。
还是觉得……那个秘密重要到,县衙根本护不住他?
只有巡抚才行?
此刻,这起案子仿佛一条方程式,只剩唯一的“未知数”,未曾破解,可齐平却毫无头绪。
安平与齐姝听得晕乎乎,两人都不算聪明姑娘,早跟不上姑姑与大哥的思路,干脆躺平发呆。
紫衣长宁同样陷入沉思。
她意识到,也许,这起案子没那么简单,涉及到的东西,可能比所有人想象的,都更巨大。
一个,大到绝对不能被官府察觉,只有巡抚才能提供庇护的隐秘吗?
“秘密或者物品……豫州大河府……江湖异人组织……三十年前……三十年前……”
一个个关键词,自她心海间流淌,某些尘封的记忆掀开。
突然间,她仿佛想到了什么,失声道:
“莫非是那件东西?!”
这一刻,凉国长公主,霍然变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