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大马车货物,其中的一车,全是书。这一车货物,也是唯一让沈夫人满意的。
至于其他两辆马车内,除了生活日用品,就是一些玩偶。吃穿用度无一不备,大到屋子里陈设的家具,小到一面镜子、一块皂角、一盒针线。
朱慈烺带来的随从,将马车上的货物一件件的搬了进去。不大的沈家屋子里,院子里,登时满满当当塞满了货物。
沈夫人走到朱慈烺跟前,略一欠身:“朱公子,可否借一步说话。”
对于这个沈夫人,朱慈烺是敬重的。 院子的西边,沈夫人想单独找朱慈烺谈话。
“朱公子,恕我直言。你想做什么,或者说,你想要什么。”
这是个聪明的女人,一眼就看出朱慈烺的不寻常。能把自己战死儿子复活成辽东守备的人,绝不是一般人。
对于这种聪明的女人,朱慈烺也不想过多的隐瞒,他一拱手:“沈夫人,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敬重尊夫的为人,诗诗姑娘的事,我略有耳闻,我也只是想完成她的一个心愿而已。”
沈夫人点点头:“好,我相信你,相信公子没有什么恶意。只是,我家诗诗是这个样子,着实配不上公子抬爱。说实话,她只会连累了公子。”
朱慈烺一惊,没想到这个沈夫人竟然如此厉害,火眼金睛的她竟然看出来自己对沈诗诗有意思。
没错,朱慈烺动心了。这与自己的年龄无关,他今年只有十三岁,马上就要步入十四岁的年纪。
可是,他的心智已经成熟。只不过,穿越到的这个身体只有十三岁的年纪而已。但是在这个时代,十几岁已经到了成亲的年纪了。
“在下冒昧的问一句,诗诗姑娘的病症是先天而成还是后天原因?”朱慈烺问道。
沈夫人沉吟了一下:“她小的时候一切正常,自从父亲去世,她就这个样子了。自从她哥哥走了之后,近些年更是频繁发作。”
朱慈烺长舒了一口气:“夫人,诗诗姑娘的病,未必无药可医。”
沈夫人闻言皱了皱眉头:“公子说笑了吧,这孩子得的是害心病,您怎能医治。”
朱慈烺微微一笑:“或许,在花家庄这样的地方,诗诗姑娘的病症确实无法医治。但是在京城呢,京城可是名医辈出的,在下相信定有人能够妙手回春。”
“京城,”沈夫人沉默,半响幽幽的叹了口气:“先夫在世之时,便说过,此生不想再回京城。”
朱慈烺点点头:“没错,尊夫在世之时,正是阉党横行之日。如今天下虽依旧是不太平,但朝廷也一直在肃正朝纲。我相信,将来这大明一定会是一个清平世界。”
“这些大道理我们不懂,公子高义,我替先夫谢过。只是诗诗这孩子从小单纯的紧,公子又是非富即贵之身,我等贫家女子,怎可高攀。”
“夫人,现在说这些都为时尚早。我现在,只是想尽快把诗诗姑娘的病给治好。她还年幼,若是再年长一些,恐就迟了。”
沈夫人没说话,她在犹豫。她看不透朱慈烺,不确定眼前的这个孩子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朱慈烺给她的印象就是,可怕。
没错,这是个可怕的孩子。他的身上,有着与年龄极不相称的成熟。而且,身边的人似乎都很畏惧他。
以沈夫人的直觉来看,朱慈烺的身份,很可能超出自己的认知。这样显贵的家世,对于一个平民家庭来说,真的未必是什么好事。
重要的是,她不太相信朱慈烺能治好女儿的心病。心疾自古以来都是疑难杂症,针药只能缓解而无法治愈。除非,像现代手段一样做手术。
可在大明这个时代,根本就不具备做手术的条件。别说是手术了,就算是打个针都是奢望。坤兴公主病重,还是朱慈烺自行研制的针药。
可中医的博大精深,未必就不能治愈。如果朱慈烺所料不错,诗诗很有可能得的是早搏或者窦性心动过速,这两种疾病,用中药其实是完全可以治愈的。
适才诗诗发现哥哥没来的时候,只是捂着胸口脸色发白。沈夫人又说她不是先天行成,这么说诗诗得的并不是先心病,而是西子捧心。
‘西子捧心,愈增其妍。’越国美女西施因心痛而捧心皱眉,仍然显得艳丽无双。这种病态的美让男人欲罢不能,美的东施看见了也想学,这才有了东施效颦。
殊不知,西施得的其实是一种心脏病。根据沈诗诗年龄和身体状态,她很有可能得的是早搏或者窦性心动过速,这两种心律问题是都是心脏功能的失调,引起供血的紊乱,反过来影响心脏本身,进入一个恶性循环。
它不是一种原发性心律失常,可由多种原因引起。生理状态下可因运动、焦虑、情绪激动引起。稍加调理,以她这个年纪是能够治愈的。
沈夫人还是在犹豫,直到朱慈烺递给她一个木盒,她这才惊讶的问道:“这是什么?”
朱慈烺笑笑:“送给夫人的,夫人何不打开一看。”
沈夫人打开木盒,里面是一架制作精巧的老花眼镜。老花眼镜下面还有一张鹿皮擦布,除了镜框采用的是黄花梨木。这架眼镜看起来,和现代并无二致。
朱慈烺教授好了沈夫人使用方法,沈夫人好奇的戴了上去...
整个世界猛地清亮了,就像是,就像是你的眼前一直有一层迷雾。它缠绕着你,驱之不散擦之不去。戴上这个眼镜之后,一切突然都清晰了起来。
没有经历过这种模糊世界的人,是永远永远也无法体会到沈夫人这种心情的。她惊喜的四处张望着,摸索着。周遭的一切,突然都变得如此的清晰。就连自己手上的褶皱,都清晰可见。
“诗诗,诗诗!”沈夫人兴奋的喊着。
小诗诗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急匆匆的跑了过来,叫了声:“娘。”
沈夫人大喜的一把搂过女儿,女儿的一张俏脸从未有过如此的真切。就像是磨砂玻璃突然被打磨光滑,就像是浓雾的清晨突然阳光洒下迷雾散开...
就连小诗诗也发现了异常:“娘,您能看清楚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