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泷川一益喂完了药去放碗的工夫,信奈贴在朱翊钧耳边跟他说悄悄话,香甜的气息打在敏感的耳根上,朱翊钧有些不自然地把脸别了过去。
“你还是第一个能让一益这么在意的人,她这几天脸红的次数都快赶上前两年的总和了。”
“可能因为我比较帅吧,这两天是你在照顾我吗?”
“嗯......其实只能算是帮忙啦,我不太会照顾别人,所以一直是由一益代劳的。”
这倒蛮让朱翊钧意外的,毕竟信奈和泷川一益看上去都不是那种会照顾人的类型,肯花这么多心思照顾他倒实在是意料之外。
平心而论,如果他刚救回清儿时身边有趁手的侍女,那也肯定会把很多麻烦的事交给侍女去做,当初那么勤快还是因为一个百户身边没什么侍从。
不过那样的话,清儿那孩子现在应该也不会跟他这么亲近了吧?
泷川一益很快就回到房间里,信奈也从床上跳下来一脸严肃地站在朱翊钧面前,那张精致可爱的小脸和严肃的神情完全不搭,朱翊钧费了不少劲才没有当场笑出来。
“你救了织田家的少主,说吧、想要什么奖赏,我们织田家绝不会亏待自己的朋友。”
朱翊钧快速眨了眨眼,他一个没有任何跟脚的汉人想在日本发展难如登天,这次来的目的就是要加入织田家、最不济也得是武田和上杉这种有前途的大名,凭功劳在日本占据一席之地。
这些人中最理想的选择就是信奈,信奈是这些人里最不在意身份、最有前途的大名,也是最有可能论功行赏、给朱翊钧地方诸侯待遇的人,他当然要抱紧这条大腿。
“报酬啊......那就请公主殿下恩准我为未来的‘天下人’鞍前马后吧。”
在日本文化里,‘天下人’是与中原‘霸王’一样的称呼,能获得这个称号的无不是一统近畿、威压日本的豪杰,能获得这个称呼的人屈指可数。
信奈不禁惊愕地瞪大了眼睛,话说在这种场合下,朱翊钧说的只能是她了对吧?
“‘天下人’......你确定这是在说我吗?”
“这是上天的意志,星象上显示日本未来的天下人有难,我追随着星象的指引来到这里、碰巧救了信奈殿下。”
朱翊钧一本正经地严肃点头,这种时候说“穿越者”这种话只会让别人觉得自己是神经病,但说一些星象、预言之类的东西就很符合时代特色。
“星象......你居然还懂这么厉害的知识吗?是星象让你来见我的?”
信奈顿时就兴奋了起来,星象这东西她熟啊,那不是《三国演义》里诸葛亮才会的高深技能,小能预测天气,大能前知五百年后知五百年,真正的大才甚至能左右一个皇朝的兴衰。
朱翊钧此言一出,连一直看他很不顺眼的泷川一益都有些刮目相看,她还以为朱翊钧就会点医术来着,难不成此人真是个大才?
《三国演义》在现代人看来就是本小说,但在信息闭塞、读过一本《论语》就能在乡下自称文人老爷的古代,这简直就是完美的兵法入门教材。
《三国演义》很快就火遍了大江南北,甚至走出国门,在日本、朝鲜等东南亚国家获得了相当可观的影响力。
就连一向是文化荒漠的满清,八旗将领们看不懂汉字都要找一个认字的人、一字一句地把《三国演义》上的故事读给自己听,然后学着关二爷的样子拿《春秋》下酒。
朱翊钧在心底无声地笑了笑,大明还真有一帮专职研究星象的钦天监官员,但那可不是帮整天研究玄学的神棍,而是重要的科研部门。
星象对于中原王朝来说具有十分特殊的意义,不仅许多野心家会利用星象蛊惑人心,钦天监的官员们也要通过观察星象来制定历法和四时。
这在农业时代是关乎一个国家生死存亡的大事,如果信奈真的得到了一个精通天文星象的文人,那还真算得上一笔不小的财富。
不过朱翊钧懂个球的星象,那东西不经过几年系统的学习连门都入不了,但随口拿几句专业术语来冒充神棍的本事他还是有的。
朱翊钧矜持地点点头,而后就是一番“东宫苍龙”、“荧惑守心”、“紫薇黯淡”等难懂的词汇,信奈和泷川一益顿时就被他自信挥洒的姿态给唬住了。
“照你这么说,星象预言信奈殿下就是那个会一统日本的‘天下人’......”
泷川一益不敢置信地看着信奈,虽然她一直知道自家少主很有本事,但她对信奈的期望就是成为一国之主、最好能成功上洛,“天下人”这个规格属实有些高了。
信奈平时也是张扬跋扈的性格,用后世的话讲就是中二少女,逢人就要说起自己制霸一方、上洛成为幕府将军的梦想,即便多次遭到讥讽和调笑也毫不气馁。
但‘天下人’这个格局属实是有些吓到她了,毕竟号称“尾张之虎”的父亲穷尽一生精力,也不过完成了尾张一个地区的制霸,再要扩张就是千难万难、屡吃败仗。
从“尾张大傻瓜”到“天下人”,这个称号的跳跃实在太大了,就算是一向自命不凡的信奈也觉得朱翊钧言过其实了,一脸“你一定在逗我”的表情看着他。
“我起初还对星象怀有疑虑,但遇见您的那一刻,我就知道了那个预言绝不会有错,您就是那个天命之人。”
“哎?你......我......”
朱翊钧拉起信奈的手真挚地看着她,信奈精致如洋娃娃的小脸“刷”地红了起来,某种令人心悸的温度突然从那双大手上传过来,紧紧地包裹住信奈小鹿乱撞的心脏。
信奈在这一刻切身感受到了朱翊钧身上那种奇特的魅力,你会不自觉地相信他的真挚和善意,即便双方素昧平生,见到他也如同见到多年的挚友般亲切。
信奈虽然贵为织田少主,但父亲忙于战争无暇照顾她、母亲一直很厌恶她,除了泷川一益,信奈从没在别人身上感受过这么温暖的感觉,让人安心地就像家一样。
就在气氛逐渐微妙之时,泷川一益突然一脸不爽地打掉了朱翊钧的手。
“说话归说话,手别乱摸。”
仍旧有些脸红耳热的信奈刻意咳嗽了一声,试图找回自己织田少主的威严。
“我答应你了,不过想成为织田家家臣的话,你还得跟我去清州城见一见父亲,等你身体好一些我们再动身吧。”
“固所愿也、不敢请耳。”
朱翊钧的眼里闪过一抹精光,信奈的父亲织田信秀现在正是意气风发的时候,这种野心勃勃、领地富庶的大名是他最理想的合作对象了,他们之间一定有很多共同话题要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