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被吵醒后很不耐烦地摆了摆手、准备换个姿势继续睡觉,但余光瞟到朱翊钧和清儿的那一瞬间就兴奋了起来。
他突然站起身来热情地招待朱翊钧和清儿,甚至殷勤地给两人搬了凳子过来,这份突如其来的热情让朱翊钧不禁警惕起来,右手下意识地放在了胸前衣襟里的荷包上。
虽然这个老板看上去相当和蔼可亲,但在他面前、朱翊钧总是下意识地觉得自己的钱包相当危险。
趁着两人坐下的工夫,老板十分娴熟地从柜台下面抽出一块“徐氏珍宝阁”的烫金红木牌匾,随手挂到身后的墙上就回头笑呵呵地看着朱翊钧。
“我徐氏珍宝阁搜罗天下珍宝,从西洋工艺品到倭国刀剑盔甲应有尽有,二位想要点什么啊?”
朱翊钧越想越觉得不靠谱,随便找了个借口糊弄过去,拉起清儿就准备走人。
“那什么......我们好像走错了,其实我们是来买零食的,我们这就走......”
老板沉吟片刻,一把抓起地上“徐氏奇珍阁”的牌子扔到后面,又从柜台下面掏出一块“徐氏百味阁”的牌匾重新挂上,顺带着还拿出了一盘精致的点心。
“其实我们对点心、零嘴也多有涉及,客人是偏好哪种口味的点心多一些?”
清儿好奇地拿起一块粉色的点心吃了起来,朱翊钧心头的危机感更重了,立刻又想出一个借口。
“......其实我眼睛不好、是来找郎中抓药的......”
“那就巧了,正好鄙人对医学也颇有涉及。”
老板笑了笑,从柜台下又掏出块“徐氏百草阁”的牌匾挂在墙上,左手宽大的袖子一抖开,里面居然整整齐齐地缝着几十枚银针。
冷汗逐渐从朱翊钧的额头上滴了下来,这家伙还真是难缠......但这反而坚定了朱翊钧走人的决心。
“其实我是来买棺材的!”
老板不慌不忙地从柜台下掏出一块“徐氏棺材铺”的牌匾,顺便指了指店铺左边那个疑似躺着吸血鬼的华丽棺木,巨大的金十字架压制下,那个棺木居然还在隐隐颤抖。
“那个棺木我至今也没有打开过,是我在西洋的一个好友送的战利品,他还特地嘱咐我一定要把那个大十字架放到棺木上,也不知道为什么......
那个按理来说是非卖品,但谁让我与二位客人有缘呢?您想买的话价格好商量。”
朱翊钧听得嘴角猛抽两下,谁敢买这玩意啊?话说送你这东西的人是跟你有仇吗?
朱翊钧还从没见过这么难缠的对手,这家伙简直就像是能掐会算一样,完美封死了他每一个借口,好,我倒要看看你能不能连这个也算到!
朱翊钧神情一肃,以黑暗决斗中拍出决胜牌的气势猛地一拍桌子大吼。
“其实我是来出恭的!”
老板掏出一块“徐氏公共厕所”的牌匾,笑容和善地指了指店铺后面的院落。
“小解一文、大号五文,男人左边女人右边。”
朱翊钧一脸怀疑人生地看着地上那一堆牌匾,就算把他穿越前的现代生活算进来,他在这短短的几十年人生里也从没见过这种营业模式,这个奸商是吃定他了啊。
见朱翊钧终于被自己“挽留”了下来,奸商笑呵呵地又把那块“徐氏珍宝阁”的牌子从地上捡起来挂上去,笑容依旧是那么和蔼而友善。
“现在我们可以谈谈了吧?客人有什么想要的呢?”
算你狠啊死奸商......
“拿点饰品出来吧......适合她这种小丫头的饰品。”
奸商眯着眼睛看了清儿半晌,一只胖手在袖子里不断掐捏演算、面上的笑容越发真诚起来。
“如果是这位小姑娘的话,鄙人隆重向您推荐这个。”
“我刚才为她算了一卦,此物属水德,正可中和这位小姑娘身上的煞气;而且令妹命中注定要四处漂泊,易与骨肉、所爱之人分离,系上这个也有助于让她安稳下来。”
朱翊钧原本是从来不信算命这种事的,但考虑到他都穿越到大明来了这件事......
再加上奸商说得其实不无道理,如果朱翊钧没有穿越到这个位面,那清儿的童年未免就过于凄惨了,凭清儿的武学天赋和聪明才智,将来恐怕不会安稳地度过这一生。
“把煞气什么的往别人家妹妹身上扯,你还真是好胆啊。”
奸商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但还是坚定而严肃地点了点头。
“滔天煞气。”
清儿年纪还小、没兴趣看他们俩斗法,刚才一直在旁边钻研西洋的钟表到底是怎么转动的,奸商把声音压得很低,所以清儿其实没有听到两人的对话。
朱翊钧微微笑了出来、眼神却带上了冰冷的审视,寻常骗子不可能胡诌一个十二岁的小姑娘身上有煞气,不然很容易遭到别人的辱骂。
但这个奸商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朱翊钧用危险的眼神盯了他这么久,奸商脸上始终没有露出半点破绽,朱翊钧只好轻叹一声放弃继续追究。
算了,骗子就骗子吧,为这孩子花钱买个心安也值。
朱翊钧把在店里乱转的清儿喊过来,熟练地把她的头发披散下来,亲自给她扎了个单马尾。
“感觉怎么样?”
“轻飘飘的......还是第一次用这个来绑头发,好看吗?”
绑好马尾后清儿原地转了一圈,柔顺的发丝散落下来裙摆一样飘扬,天蓝色的丝质蝴蝶结看上去略显柔弱,却正好为平日里古灵精怪的清儿平添了几分柔和的气质。
朱翊钧一上手便知道那枚蝴蝶结材质不菲,即便是宫廷里日常使用的御制丝绸都没有那种丝滑的手感,而且入手有沁人心脾的微凉感,这绝不是寻常材质的蝴蝶结。
“开个价吧。”
“也不贵,一千两银子您拿走。”
“你知道一千两是个什么概念吗?”
听到这个报价,朱翊钧的面孔立刻扭曲了起来,我知道你这个蝴蝶结的材质不同寻常、还有玄学光环加持,但一千两这个价格是不是有点过分了?
这个位面的大明一两银子约等于两千软妹币,考虑到大明的物价偏低、这一两银子的购买力还要强上不少,那一千两银子......你一个蝴蝶结敢问我要两百万???
皇宫里的太监们是出了名的黑心,清朝一个鸡蛋敢收皇帝二两银子的那种,但即便是他们也不敢用一个蝴蝶结问朱翊钧要一千两银子,因为朱翊钧不会没脑子到这种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