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二、三!一、二、三!”
襄阳附近的一处渡口,数百名义军喊着号子、一点一点地将堆成小山的木箱搬到货船上去。
“这里面装的是什么东西啊?怎么跟石头一样沉......”
两名年轻士兵咬牙切齿地抬着一个沉重的木箱,后勤那些白痴是把石头给装进去了吗?就连亲兵们穿的全套铠甲都不可能比这更沉了!
在搬运的过程中,箱子里沉甸甸的货物不断地撞击着木箱,单薄的木箱外壁终于不堪重负、木制底板被压得整块分崩离析。
白花花的银锭雪崩一样从箱子里“骨碌碌”地滚出来,炫目的银白色光芒格外摄人心魄。
周围的义军士兵连搬东西都忘了,所有人都呆呆地看着那堆小山一样的银锭。
他们正在搬运的......就是这么诱人的一笔财富?这里随便一个箱子都够他们无忧无虑地当一辈子富家翁了!
管理两名士兵的队官慌忙走过来,给两个还在发呆的士兵一人一脚踹翻在地。
“不该看的东西别看!后勤的人会马上抬一个新木箱过来,你们去抬下一批!”
回过神来的士兵们虽然眼神火热,但碍于严格的军纪和身边巡逻的队官、也只好继续老老实实地把木箱搬到货船上。
解决了渡口上的突发事件,队官略显紧张地跑到朱翊钧面前行了个半生不熟的军礼。
朱翊钧负手站在岸上、举起右手朝他回敬一次军礼。
像是受到了什么特殊礼遇一样,队官一脸受宠若惊、用尽全身力气回了一次更加标准的军礼,而后才干劲十足地跑回去监督麾下的士兵工作。
珍宝阁的主人徐四站在朱翊钧身旁、饶有兴致地看着这一幕,他似乎对朱翊钧朝队官回敬军礼的行为很感兴趣。
“说实在的,我还是第一次见到你这样的军官......这就是你拜托我运送的全部货物了吗?”
无论是接下来北上新野还是更往后的奔袭南直隶,为了保证义军的行军速度,朱翊钧都不可能容忍义军被过多的战利品拖慢脚步。
但如果不去和徐四合作,朱翊钧就只能将这些财宝就地掩埋或散发给平民,他最终还是选择了相信珍宝阁的奸商,并将义军迄今为止的缴获全都分成了三份。
第一部分随军携带,和弹药、粮草、硝石等军备物资一样由后勤部队保管。
大部分义军都不知道自己为何而战,他们只知道自己每天都冒着生命危险在作战,而且还要忍受那些严苛的军纪和训练。
所以朱翊钧必须保证军中有足够的财物,这样他才能及时发放军饷、在必要的时候用财物来维持义军的士气和军纪。
在这个民族主义尚未觉醒的封建时代,如果不能用忠君爱国来鼓舞士气,那就只好用严苛的军纪和重赏来维持部队的战斗力。
赏罚分明就是一支封建军队首先要做到的,朱翊钧从勋贵们那里学到最重要的一点,就是要让你的士兵有这种想法:我拼死奋战、严守军纪得到的回报足够丰厚。
第二部分金银珠宝现在就在渡口上这些木箱子里,这就是第一批即将被运回望海的财宝。
徐四会组织船队顺流而下,借助自己在湖广地区的人脉将“货物”几经辗转、最后送到桂林,
那里有白家兄弟麾下的盗匪活动,只要祝先提前得到消息、亲自带兵前去把住渠道,这第一笔金银就能很顺利地运回望海卫。
这是条货真价实的“白银航线”,上百万两白银被分批隐藏在货船中沿江运输,
等义军成功奔袭南直隶、在那里占据了一席之地,徐四运输的战利品和白银还会再次暴增。
至于第三部分、也就是最大的那批财物嘛......
“把这几船货物运到指定地点,等我的人把收货的消息带回来、你才会得到下一批地图。”
朱翊钧当着徐四的面扬了扬手里的地图,这是县衙里襄阳附近的详细地图,地图上零零散散地标了十几个红圈,红圈旁还有各自的标号以及注释。
朱翊钧不可能把所有身家一股脑地全压进去,那样的话但凡徐四有一点小心思,他损失的白银都要以十万来计数。
趁着白家兄弟沿河搜集渔民和船只的时间,朱翊钧把麾下士兵分成十几组,由黑甲亲兵们带队、分头将最大的一批财物藏在了山林之间。
这些财宝有的被埋入地下、有的被沉入江底、有的则被隐藏在不起眼的民居之中,义军整整在襄阳附近设置了十几个藏宝点。
就算有人知道了义军在这些地方埋藏宝藏,没有藏宝图的情况下组织人手挖掘起码要好几个月的时间,这些时间足够义军和徐四完成交割了。
望海卫处于两广的交界处,那里土家、客家的势力相互仇视攻打;葡萄牙人的身影穿梭其间;云南的商人和销赃的倭寇来来往往......
望海卫是块真正意义上的无政府地带,只要回到望海,神仙都查不到这批白银的具体下落。
“我的朋友,如你所见,我只是个热爱和平、乐于助人的小本商人。
我当然乐意将这次运输当作朋友之间的互帮互助,但你知道的,凡事都有意外......”
眼看上百万两白银马上就要经自己的手,徐四迫不及待之余、居然又扭捏了起来。
接着便是一段“河运有倾覆之危”“万一被其他人提前挖掘”“上上下下的打点”,这样一大段长而曲折的废话,叫人一听便头脑发胀。
徐四愿意协助朱翊钧运输白银,固然是想义军结下友谊、从而保证自己在襄阳的生意不受侵扰。
但他姑且也是个商人,这么大一笔白银经手、一两银子都不碰有点不太合适吧?
“你想说什么?”
朱翊钧很不耐烦地打断了徐四的夸夸其谈,见朱翊钧眉头紧皱,徐四默默将“不喜繁文缛节”这一点在心中记下,而后干净利落地表明了自己的看法。
“‘漂没’,你也是明军出身,应该知道在下的意思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