赶走了围聚在兵部衙门的闹事之人,杨尚书擦了把额角的冷汗……
“你这……你这也太蛮横了,怪不然被人称呼吕蛮子!”
吕长欢嘿嘿一笑:“这就叫狠?我还没杀人呢……”
聚众滋事,还是在兵部府衙门口,按大明律,北府司有权先斩后奏!
来者不乏一些身穿便装的陇南官员,罪加一等。
吓跑了这帮人,算是轻的。
“杨大人,这事儿恐怕没完,您的乌纱帽估计是保不住了!”
吕蛮子这么说,也是有道理的。
当初北府司昭狱被劫,指挥使冷岳第二天就被革职。
当然,除了太后的另有安排之外,其中也有来自外部的压力。
如今兵部府衙死的可不是几个绣衣铁卫,而是两位二品大将军。
加之背后的陇南门阀,杨延芝的命,可没冷大人那么好……
经过一番勘验,二十多名兵士,皆是被强大的气海震碎心脉。
而雷氏兄弟并无内伤,而是活生生地被人摘了脑袋,脖颈处连刀剑的痕迹都没有……
吕长欢反复验证后得出结论,闯进兵部灭口的杀手,并不是黑衣老者。
因为灵官境的大宗师,练的是寒冰之气……
那些兵士的尸体,不但没有一丝阴寒,体内反而残留着某种炙阳热力。
再是牛逼的双修大宗师,也不可能同时驾驭两种异术。
而从气海的力量也可以判断出,杀手的修为至少是星魂境的小宗师,而且是道武双修……
蜀山剑派从未听说过有任何双修之才,连叶神剑,也只是单纯的武修!
前有神秘的黑衣老头儿,后有杀人灭口的星魂小宗师……
这他娘的明显就是一个组织干的!
而且在他们眼里,似乎没有什么可以顾忌的。
这时,牢门外涌进一队羽林卫,簇拥着一位年轻的小公公。
兵部发生的事情,早就传到了皇城的武英殿。
几名羽林卫不由分说,伸手便摘了杨延芝的乌纱,就差戴上枷锁镣铐……
吕长欢一惊,回首望着站在牢门口的小安公公,一副垂头丧气的样子。
“吕大人,咱家也没法子,太后亲谕,要查办杨大人失职之罪!”
再瞧杨尚书,一副波澜不惊的样子,像是早就知道自己的下场。
“无妨,是杨某大意,太后问责,理所应当!”
说罢后,杨延芝旋身迈开大步,跟着羽林卫出了牢房。
吕长欢疾步上前,来至小安公公身侧。
“我随你一起入宫!”
在金陵朝堂,除了李侯爷,也就是这位尚书大人算是交情不错。
从发现大虞地宫宝藏,直到今日,二人之间的情谊,早已今非昔比。
尤其是搭救吕腾川的恩情,他一直记在心里。
杨延芝是太后的腹臣,况且只是失职,又不是什么大罪。
即便当不成兵部尚书,降职后也会妥善安顿。
纷纷扬扬的雪片儿,将金陵城笼罩在一片白芒之中……
武英殿龙案后,端康太后的脸色阴沉,恰似殿外的阴霾密云。
吕蛮子将三日前遇到的黑衣老者,以及闯入兵部灭口的星魂小宗师等猜测,一一如实回禀。
太后瞅了眼褪去绯袍的杨尚书,额头前几缕凌乱的发丝,眼眶深陷,满面的疲倦!
连着两天两夜审讯雷氏兄弟,搞得杨延芝精疲力尽,连个整觉都没睡过。
“这事儿不怪你,去冷岳的神威营呆段日子,风平浪静之后,再说!”太后语气平淡,毫无责怪的意思。
方才羽林卫大张旗鼓地押着被摘掉乌纱的杨大人,步行前往皇城。
其目的也是做一场戏,给那些陇南门阀看。
不然,如何平息众怒!
太后生气的真正原因,是吕长欢这个指挥使。
明知雷家兄弟事关重大,为何没有安排绣衣卫的高手看护。
明面儿上不行,暗里总该有所应对。
可听闻杀人的是星魂境的双修小宗师,又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即便有绣衣卫看守,不过是徒增几条人命罢了!
“吕爱卿,依你之见,这件事如何收场?”
此时,武英殿内还有苏阁老和冷大人。
吕蛮子瞧了二人一眼,回道:“雷家兄弟的罪证还不够,庆王那里也不可能问罪,为今之计,只能死咬住雷啸和雷延,不惜代价,做实杀人的证据,至于效忠书,最好别提!”
“不错,据李把总他们说,参与此事的,还有几个雷啸手下的副将,而且失踪者被埋尸的地方,他们也清楚!”
杨延芝精神一抖,困意全消,将神风营的情况说了一遍。
冷岳心思缜密,头脑机敏,听罢后抱拳言道:“太后,此事还得您辛苦一趟,借着视察武备的名义,安抚神风营,借机拿住几个知情的副将,再掘出失踪者的尸体,可定大局!”
神风营那二十九名校尉军官,若是从递辞呈和自杀的人身上,找不出有利的证据。
唯一能定罪的,就是失踪的那些人!
况且天子巡视三大营的武备,早有先例。
只是没那么频繁而已。
至于秘捕,更没有什么机会。
吕蛮子已经带人潜入过一次神风营,途中又遇到高手截杀,自然不能故技重施,而且名不正言不顺。
一直沉默不语的苏阁老,轻咳一声后,言道:“陇南门阀在乎的是氏族的荣耀,雷氏兄弟的性命,没那么要紧,不如太后再提拔两位陇南人士,最好是名门望族,擢升骠骑大将军,代掌神风营!”
“甚好,二位卿家言之有理,明日一早,哀家与天子一道,巡视军营!吕长欢,你知道该怎么办……”
吕蛮子俯身作揖,朗声回道:“太后放心,臣有办法!”
几人退出武英殿,杨尚书嘱咐道:“李把总他们三个还在兵部,杨某此去神威营,再无瑕照拂他们,吕大人,还请妥善安置,切莫再出什么意外!”
“您老放心,这几个证人就交给我好了!您保重身子,安心在军营待着吧……”
吕蛮子言罢,朝着面前这个风骨铮铮的读书人,深躬一礼。
送别冷岳和杨延芝他们后,吕长欢并没有回北府司衙门,而是径直去了挽夜司!
他得弄清楚黑衣老头儿的来历。
至于北直隶的指挥同知范彧,此刻也没工夫搭理他!
挽夜司,镇魂楼。
鹅毛雪片儿纷纷扬扬,漫天飘洒。
整座大花园被装扮的如银雕玉砌,徒增了另一番冬日的意趣。
镇魂楼不时传来一股扑鼻的香气。
八仙桌上的窑土火炉,置着一口黑漆漆的大砂锅,上面气浪翻滚,下方火苗升腾。
旁边摆满了各种生疏和牛羊肉片,以及一坛子好酒。
荆墨阳用青竹扇一个劲儿的扇火,小仙女则往里面倒入各种香料……
大和尚余西峰抚着肚皮,乐呵呵地瞅着二人忙乎。
忙了一早上的吕长欢,早就饥肠辘辘,闻着砂锅里香味,咽了口吐沫。
“几位还真是会挑时候,下雪天涮锅,绝妙啊!”
吕蛮子迈进镇魂楼后,一屁股坐在洛千芊旁边,扒拉着盘子里的羊肉……
“各取腹所需,各吃口所长!这才是食者珍馐呐……”
荆老大说罢,手中折扇一合,砰的一声,敲在小七的手背上,没好气地又说道:“放那么多花椒干嘛?”
小仙女手一缩,险些将一整碗调料倒进去。
之后又瞥了眼偷笑的吕蛮子,嗔怒言道:“傻乐什么,坐一边儿去!”
“谁稀罕和你坐一块儿……”
吕长欢说罢,又朝着洛千芊身边挤了挤。
荆墨阳抿嘴一笑:“吕大人今儿个闲了?”
“还说呢,前几日差点儿死在御马湖!”
二人风淡云轻的对话,登时让小仙女惊出一身冷汗。
“你,你说谁差点死了?”
你老公我呗!怎么,怕自己当寡妇啊……
吕蛮子笑眯眯地瞅着美眸圆睁的小仙女,说了三日前的遭遇。
好像那晚的生死之战,不过是一场游戏而已。
大和尚神秘一笑,瞅着只顾涮肉的荆老大。
“您这心可真够大的,瞧见了也不管,合适吗?”
啥意思,那晚荆老大也在御马湖?
吕长欢满面诧异,怔怔望着大快朵颐的荆墨阳。
“和尚,你的嘴还真是和那张肚皮一样……”
荆老大瞪了余西峰一眼后,放下手中的长筷,调转身形,笑呵呵地瞅着八子。
“我果然没有看错人,三十几任帝尊,唯有你能唤醒琉璃业火……”
吕蛮子一脸惊讶问道:“连帝藏天前辈也不行吗?”
“是啊!不然怎会去寻找那虚无缥缈的异境?业火焚天四个字,你以为是吹牛的吗?”荆老大剑眉轻挑,正色言道。
继而又解释道:“要不是那团业火,我怎么知道你在御马湖……”
荆墨阳如此一说,吕长欢才明白过来。
他修的是魔宗功功法,火神令出自西荒,自然能够感应到业火降世。
虚空踏境,转瞬即至!
那又为何袖手旁观,不怕那黑衣老头儿要了自己的小命吗?
荆墨阳猜到他要问什么,缓缓起身后,望着镇魂楼外的大雪,幽幽说道:“魂楼的人讲规矩,不会杀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