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了,这些都是岳王观建好以后才有的盛况吧?
方唐镜所描绘的远景,与筹钱建岳王观有关系么?
有关系,大大的有关系。
“大家既然知道日后这里定会日进斗金,若是此时能提前布局购入一些房产,到岳王观建起之时,是不是财源滚滚,数钱数到手抽筋?”方唐镜谆谆善诱。
什么见鬼的房产,这是还是白地好不好,什么提前布局,分明就是赌好不好……有点乱,挼一挼先。
“你是说,将那‘画饼充饥’的饼先卖了,等有了饼再分给他们?”老道和王恕想破了脑袋,好不容易才勉强跟得上方唐镜的思路。
这套路怎么看都象是空手套白狼。
当然,这里有地可卖,不完全是空手,所以说是“画饼充饥”比较贴切。
说实在的,两位老人已经算是很开明的了,且长期关注民生,才能脑筋急转弯,想到这些。换了一般的人,根本没可能想得出画饼也是可以卖的。
这似乎有点不太地道……
虽然与当今一手交钱一手交货的主流不同,可怎么看也是很有道理的样子。
当然,也是有地可卖才敢如此,若非如此,你还能变出钱来不成?
可明明一文不值,白送都没有要的土地顷刻间寸土寸金,是个人都难以接受。
老道突然想起一个问题:“如何能让大家知道这里会日进斗金?”
“此事易耳,咱们可以事先做好规划,然后将规划展示出去,商人又不是傻子,自然一看便懂。”
实锤了,妥妥的望梅止渴,当然,最后也真是有梅的。
问题是真的有人会信?真的有人会出银子买下一个承诺中的愿景?
难道真应了那句不知从那里流行到南京的话,“此处人傻钱多,速来?”
两人又惊又喜又疑又惑,真真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忙问道:“真的可以吗?”
“不如这样,两位前辈若是信得过小子,可以将这个工程承包给小子运作。”方唐镜微笑道:
“在商言商,小子愿意出十万两银子包下岳王观一期工程,为期三年。不烦您老人家劳心劳力,小子就给您建一座不低于岳王墓规模的道观,每年还承诺上交官府商税两成,不低于万两白银,交给观里不低于两万两白银。您老认为如何?”
“我……去,啊!”老儒又忍不住在心里爆粗口了,不要开口闭口便以万为单位,很小看人么,好歹老夫也是见过大场面的人,岂能让你吓住了!
“开,开玩笑的吧?”老道却没有老儒生这般的气节,天上掉馅饼啊,还有什么比这更愉快的事,就怕不真实。
“哼!我家公子从不说大话。”秀娘最听不得有人说公子半个不字,剜了老道一言道:
“你到松江一府三县打听打听,咱们公子做过的那些事,十万银子的事业,可是最小的。”
可不是吗,公子哪次做的大事少于十万,太掉价了好不好,松江第一公子你当是白来的么?秀娘十分自觉地给自家公子名头又升了一级。
“老神仙,真不是开玩笑。”方唐镜诚恳回答。
这里可是南京城,百万级别人口的大都市,整个江南富商达官扎堆的地方,十万两白银根本不算个事,每年赚十万八万的更不算个事。
若不是方唐镜考虑让西厂在南京生根,寻一个安顿且名声好的活计,做点什么也比这个来钱快,当然,拍王恕的马屁也是一小方面。
不得不说,方唐镜如此简单粗暴就对了,两位老人都是讲求实际的人,越简单直接越好。
两位老人还是有些转不过弯来,陷入到长时间的沉思之中。
没见过这样的便宜事,还没动工就先主动送钱的,这个世道充满了深深的诱惑。
这时已经有童子来各人面前催稿,方唐镜想也不想,挥笔写下一联,交给童子。
主持人胡学贤开始与两名众人推举的才子共同品评诗文。
诸人皆是来自各府的头面才子,虽然口头互相吹捧不已,其实心里皆有相轻的想法。
胡学贤先拿起第一张,连声称赞道:
“邹贤弟好联!
‘故垒西边,人道是,岳武穆报国之所;
残阳如血,天可鉴,金太子落魄之地。’
金戈铁马之气扑面而来!”
当即众人便大声称赞,便是两老人也将注意力转到这上面来了,听到这一联,不由点头。
此联倒也情景交融,这些人都是各府精英,果然有几把刷子,这第一个出场的便给人印象极佳。
那邹姓书生得了头彩,却是面色平静,谦逊道:“不敢当,偶有所思,偶有所思。”
接下来胡学贤又拿起一纸念道:
“咦,尚贤弟的亦是对联,好联……
‘当年百战余生,挣得生前身后名,偏安一隅。
至今山悲水泣,犹照精忠报国心,天日昭昭。’
悲哉,千古奇冤!”
这也是一副好联,众人大赞,只是此联气氛有些晦暗,众人忆往事,亦是心有悲怆。
似是心有灵犀一般,众人大多都选择了短平快的对联,因此接下来大多都是对联。
当然,大家都是提前做好了的,不是寻常应景之作,有褒扬岳飞之忠义的,有痛惜风波亭之冤杀的,有惋惜岳家一门之悲凉的,更多的是怒骂秦桧之无耻,水平倒也不低。
老道一边品评,一边颔首,这些对联将来都是可以作为岳王观楹联的佳作,想到这里,老道便又瞥了一眼方唐镜,不知此子笔力如何?
心想事成,胡学贤此时恰好拿起了方唐镜写的对联,只看了一眼,立时脸上变色。
那对联写的是:
“千秋冤狱莫须有,百战忠魂归去来。”
众人心里实则都有些别着苗头的,隐隐有些针对方唐镜,毕竟只有他一个是外人。
但方唐镜此联一出,众人心里纵然有再多的不爽也不能表现。
认真说起来,此联上佳,但众多佳作里面,也是有两三联能与之比肩的,比如第一联。
可在这岳武穆大战金兵的牛头山,此情此景,斯人斯事,就再没有比它更贴切的了。
“好一个‘魂兮归来’!此,当为首联。”胡学贤深吸了一口气,好一会才说了出来。
众人都是识货的,没有谁会反对这话。
“非也,依老夫愚见,那第一联之‘故垒西边,人道是,岳武穆报国之所;残阳如血,天可鉴,金太子落魄之地。’与之可为轩轾,互为伯仲。”
众人看去,是那气度非凡的老儒生。
虽然气度非凡,可对于屡试不第的老家伙,大伙是没有什么兴趣结交的,因此自始至终都没有人主动上前结交两位老人。
不是大伙势利眼,乃是世风如此。
世间有言“宁负白头翁,莫欺少年穷”,老儒生限于年纪基本没有潜力可挖,看样子都六十好几的人了,你还指望他能中什么举人进士么?
考官们只要智商在水准线附近,谁愿意把宝贵的举人名额浪费在这半截入土,就算考中也没什么用处的老家伙身上?
但此时老儒生主动维护大伙名声,不由让众人好感大生。
有人问道:“依老先生所言,当如何?”
老儒生便道:“不如再作诗词一首,笔下再见真章,由老朽将诸位大作刊行于世,不客气地说,老朽与南京诸部大佬多多少少都有些香火情份,可以于次日将文集呈送到各部案头的,若是作得不好,可是大大的有损颜面,就不知大家敢是不敢?”
被一个屡试不第的老家伙鄙视了,简直比被方唐镜鄙视还要恶劣,众人跃跃欲试。
而且最重要的是,这老家伙居然有本事将文集送到各部大佬案头,扬名立万就在今日也!
能成为名士的基本都是临场兴奋型人格,此时,众士子瞬间便如同打了鸡血一般,兴奋难耐啊!
“有何不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