惨叫声四起,仅仅过了片刻,明军就有七八人倒了下去。
这些倒下去的人并没有死,却均是要害受创,失去了战力。
这绝对不是这些贼人良心发现,而是故意将人刺成重伤,使之不但需要人立即救治,削弱了对方的真实兵力,而且伤者惨叫之不绝,也大大影响了士气。
侯明看着那些在家丁兵里鬼魅般杀进杀出的贼人,手心里满是冷汗。
今天看来是非得玩命不可了!
“锦衣卫,压住阵脚,谁敢后退,不问敌我,一律砍了!狗曰的,看来今天要玩命了!老兄弟们,准备好,跟老子一起杀贼!”
侯明深吸了一口气,招呼身边的亲兵,这些都是跟了他数年甚至十年的老兄弟,亲如手足,平日里一起喝酒玩女人捞钱,今天,就要一起玩命了!
他看得比谁都清楚,若是任由这些人与这些家丁兵混战,最后的结果必然是家丁兵死伤惨重,敌人从容脱身。
这还是在锦衣卫不投入战场的情况,若是投入锦衣卫,说不定这些人会乘机混入人群之中,反过来取了自己性命。
最可怕的还是这些人若是驱赶家丁兵败退,冲散了锦衣卫这最后一道防线,别人未必会死,他自己,徐小公爷还有方唐镜三人势必难逃一死。
区区十三人,战力竟然如此之强悍,对付百余人的队伍竟是如鱼得水,游刃有余!
这简直就是十三台冰冷的杀戮机器,可怕之至!
事情到了现在,也未必没有办法,这些家丁都是老兵,现在是被打了一个措手不及,落入对方的快节奏之中,招架不及,若是给他们一些时间重整队形,情势便会大大不同。
可现在谁能给他们时间?
徐小公爷显然是个弱鸡,指望他不如自挂东南枝,只能是侯明自己了!
便在这个时候,王富贵这厮匆匆赶了过来,拉住侯明,在他耳边大声说了些什么。
侯明先是双目圆睁,然后猛地咬紧牙,一拍大腿,怒吼道:
“一路哭何如一家哭,嬢的,锦衣卫,投枪预备!”
锦衣卫和徐小公爷身边的所有人略一迟疑,就全都抄起长枪当着投枪,蓄势欲投!
对于方唐镜的命令,所有人都有着一种盲从的心理,嬢的,信就对了,这读书人有大本事,能带着大伙从一个胜利走向另一个胜利。
至于死人的问题,打仗哪有不死人的,人死鸟朝天,不死万万年!
“前面的兄弟听着,我老侯数五个数,全部趴下,站着的全部投枪招呼,生命各安天命!”
侯明声音嘶哑,显然这个命令不好下,但不好下也得下。
战场上每迟疑一点,死的人就多了一分。
“一,二,三……”老侯开始数数。
那边混战中的家丁中顿时传来骂声:
“姓侯的,死就死,老子认了!可是老子死了,你他嬢的,该给的抚恤一个子不能少,老子身上的银子一两都不能少的送到我婆娘手中,若是做不到,老子做鬼也不放过你!”
“兄弟们放心,我徐鹏举在这里发誓,谁家的兄弟不幸了,抚恤加倍,我徐鹏举监督老侯,若他做不到,我老徐家出这笔银子!”徐鹏举含泪大吼!
事情到现在的程度,唯有快刀斩乱麻,壮士断腕,才能用最小的伤亡拼得最大的胜利。
方唐镜这一招无差别打击来得非常及时,也是非常恶毒,玉石俱焚,断尾求生!
趴下就等于是放弃了抵抗,贼人自然是不可能放弃抵抗的。
可只要是站着的就等于是负隅顽抗,全都可以认定是敌人!
无数投枪对着还敢站着的人招呼过去,铁人也要扎成筛子。
误伤当然难免,可战场就是如此残酷,常常需要用局部的牺牲才能换取全局的胜利。
在这一刻,侯明,徐鹏举,方唐镜这三个第一次掌兵的人,都深深地体会到:
“一将成名万骨枯,胜利都是用命换来的”这句话的残酷。
深吸了一口气,侯明每吐出一个字都似如山岳般沉重:“四…预备…”
当老侯数到“四”这个数的时候,战场上传来无数怒骂。
“姓侯的你龟儿子不得好死!”
“……生娃没有屁眼!”
“狗曰的……先人板板……”
当然,明军虽是嘴里大骂,身子却全都猛地扑倒在地,噗通噗通的声音响成了一片。
战场上顿时只剩下那下职业杀手突兀地矗立着。
不过这些人也不是易与之辈,在明军扑倒之际,已是躬身疾走,蹿到那些伤者身前,猛地将人提起,反手背在身后,当作是挡箭牌,撒开脚步朝营外突去!
“五!”这个数字侯明始终是堵在喉咙里没有喊出来,话到嘴边成了:“追!”
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贼人并没有选择玉石俱焚,而是挟持了人质逃走。
这也很正常,若他们耽搁了片刻用于杀人,便再无机会生离。
侯明和徐小公爷带着人狂追了过去!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这场惨烈的战场上。
此时方唐镜三人的兵力分配是这样的:
十二个十人队在与十三名职业杀手混战,现在全部趴在地上。
侯明和徐小爷爷身边有七个十人队在准备投掷长枪,现在跟着追了出去。
四个十人队在看守着俘虏,不敢擅动。
方唐镜周围有数名西厂番子加上一小队巡抚标营的亲兵散落防守。
最后还有一个小队分散在壕沟四面观察寨子外可能出现的敌情。
旭日渐渐升高,浓雾开始消散,局势正朝着最有利的方向发展。
战斗仍在继续,方唐镜身边的人也都紧张地注视着,随时做好增援的准备。
不过大家心里还是有些谱的,贼人已败,虽然追出去未必能有收获。
便在这时,壕沟边一名哨兵忽然惊叫道:“有敌情,西面树林似是有异常的鸟雀纷飞!”
一边喊着,一边飞也似的朝着方唐镜所在的地方跑了过去。
“报,有敌情……”军情如火,哨兵一路狂奔。
“什么敌情?”守在方唐镜外围的军士等人顿时紧张起来。
此时若是有敌军大举来犯,自己一方人困马疲,大大的不妙。
“西面树林有飞鸟惊起,属下还看到了一些不好的情况,要面禀公子。”哨兵口里说着话,脚不沾地,一路狂奔向方唐镜。
这时守在方唐镜身边的陈得全看出了一丝不对,这厮越奔越近,为何不减慢速度,反而越来越快?
“站住,停下说话!”陈得全大声喝道,下意识地手按刀柄。
然而,晚了!
回答他的是一支快如闪电的弩箭,“夺”的一声就插进了胸口。
陈得全双目圆瞪,一言不发地仰面倒了下去,手脚兀自仍在抽搐不已。
“小贼,纳命来!”哨兵陡然加速,速度当真如雷动九天,闪电般直击方唐镜!
事出突然,方唐镜明知要逃,但整个人四肢发软,浑身无力,动弹不得。
身边当然还有数名亲兵,却都在两三丈之外,此时才反应过来,纷纷抢上前来,却已经来不及了。
杀手正是副将,他此时距离方唐镜不到五米,且越来越近,已经能看清楚方唐镜脸上的表情。
很平静!
很正常,这是吓傻了的正常表现,通常人被吓傻的时候,表情总是会凝固在震惊前的一刹那的。
而且直到死亡,这个表情会一直存在。
这对于副将来说,已经司空见惯。
如此年轻,果然是一个天资纵横的天才少年。
副将只觉得肾上腺素激增,整个人都微微有些颤抖。
他当然不知道什么是肾上腺素,不过他很激动,这种扼杀天才感觉,实在很久没有尝过了,简直比第一次吃人肉还要令人激动得不能自已!
狭长锋利的杀生剑已经反手握在掌中,他甚至已经条件反射地涌现出了熟悉地感觉……
那是二十多年来一直握住这对杀生剑杀人时的冰冷狂热,激情快意的感觉。
面前的少年正是这支明军的首领,被郎将军认为是心腹大患的大敌,他要将这该死的天才杀死在这冰凉的泥地之中!
副将猛地一蹬,脚下泥土飞扬,借助着强大的后坐力,身子再次于不可能的极限中加速,朝着目标猛然射出!
快愈闪电,触手可及!
杀!副将兴奋而残忍的咆哮了一嗓子!
双手剑光暴涨,这一剑,十拿十稳,立即便可斩下一颗大好头颅!
就算是天王老子来了也救不下,就算是副将自己想放弃也不行。
为了保险,副将不单单使出了杀着,更是运用了“铁山靠”这种巅峰的外家功夫。
别的不说,单单是这速度之疾,已令得风压掀开了他的帽子,一头长发激荡。
如此速度产生的冲撞力,已足可撞死一头野牛!
想停都停不下啊!
“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