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王得到被允许进京的消息,高兴得几天都睡不着,以至于山东官员被处置,很多是他培养的亲信,他都没有一丝难过,不得不说很薄凉。宴席是摆不成了,他就在后院演武场射箭骑马、和侍卫对打,一个人打十几个,丝毫不落下风。
韦妃款款走到场外,皱眉道:“王爷,山东官员来往求情的,络绎不绝,你是不是该见一见。”
汉王没有立即回答,弯弓搭箭,闭目凝神,一气呵成。
“嗖”的一声,直中靶心。
“王爷好箭法。”身边侍立的太监立马恭维。
汉王把目光望向一边的陈远,陈远站在十步开外,双手交差。笑道:“陈远,本王的箭法如何?”
陈远微微拱手道:“王爷好箭法,臣佩服。”
汉王爽朗的笑道:“可惜你是文官,不会武艺,要不然,本王要与你对战三百回合。”
他接过韦妃的毛巾擦汗,六月的天气炎热,汉王满头大汗,对王妃道:“我向父皇请求进京,现在不可以节外生枝,何况,他们欺上瞒下,我怎么帮助他们,平时给他们吃喝,赏赐金银无数,关键时刻,什么都不管用,打个山匪,损失惨重,我这张老脸往哪里搁,一群废物,告诉守卫,放一个进来,我拿他们试问。”
平时汉王就很强势,韦妃不敢再多说,她只是觉得这样对待下属很不公平,但没有长远的见识。
汉王抬头看了一眼天:“这鬼天气,都不下半天雨,热死了。”
王妃道:“过两天就要进京了,我这就去告诉府内,把冰镇西瓜等准备好,一应散凉的物品,南京比这里还热。对了,我已经命人去把南京的府邸打扫了一遍,等待王爷,王爷你看如何,可还有其他安排?”
“去安排吧,啰里啰嗦的,本王行伍出身,怎么会受不得这些。先让人弄来棋盘,我要跟陈远对弈两局。”
陈远他们移步到了凉亭,侍女在一旁扇风。太监有些嫉妒,这个陈远,才来汉王府几天呢,就得汉王如此看重,比汉王原来的文臣武将待遇好多了,嫣然座上宾,到哪里都带着陈远。
“怎么?觉得好奇?是不是觉得本王一介武夫,不会文人的东西么?”见陈远脸色惊讶,汉王乐呵呵道。
陈远微微颔首道:“汉王勇冠三军,文武双全,臣见识了。”
“其实本王对下棋没有什么兴趣,但是以前爱闹,遭老爷子关禁闭,不准舞刀弄枪,老爷子也够狠,叫一堆书生在我面前念书,可没把我耳朵起茧子,琴棋书画,亏老爷子想得出,让我学这些,以前太祖爷都没让能让我学——”汉王很平淡的说着。
朱棣的三个儿子,老大因为身体原因,喜欢文的,老二老三喜欢舞枪弄棒,从小就对诗书讨厌。
朱高煦自幼生性凶悍,洪武年间与秦、晋、燕、周四王世子一同被明太祖召往京城学习,但却不肯向学,而且言行轻佻,明太祖朱元璋就对他非常厌恶。这也是就算他在靖难的时候立下赫赫战功,群臣还是不拥护他的原因。
“你是文官,本王闲得无聊,来来,跟本王对弈一局,你跟本王说说,这次能进京的希望有多大?”
原来汉王急不可耐的准备进京的东西,其实他并没有收到朝廷的消息。
陈远微微道:“汉王不是已经准备好了吗?”
汉王有些尴尬:“父皇下旨处罚柳升,我这有点拿不定主意。”
这时,宫女端上了冰镇西瓜,汉王拿了一块,示意宫女给陈远一块,陈远谢过,道:“王爷放心,陛下对柳侯爷不赏不罚,其实就是默认了王爷进京的事。”
“哦?这话怎么讲?”
“柳侯爷虽然斩杀叛军多人,但是也损失惨重,连副总兵官都丧命,不关押侯爷,怎么给朝廷重臣一个交代。而且侯爷下狱,山东官员都被处罚,朝中自然不好再说什么,陛下再让王爷进京,一切都顺理成章了。”
“说得有道理。”汉王道,“不过,柳升被抓,我身边就再也没有人可以用了,我看那个高风,对本王忠心耿耿,而且有几分机灵,我想把他提拔在我的身边,你意下如何?”
“王爷是要问臣还是要臣算一卦。”
“测字吧,你不是才为高风测了一字么。本王本来也不信这些,现在有些好奇,看看你是不是终南山来的,道行几何?”
陈远深吸一口气,道:“汉王请出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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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的高府非常的平静,至少表面上看,非常的平静。
高风是武官,本来要回青州军营的,不过陈远说了,一个月不得出门,他就真的不敢出门,一天就守在家里,反正汉王的意思很明白了,要提拔自己。
柳升被关了,刘忠死了,没准下一个总兵官就是自己,高风做着美梦。整日在府内与女人厮混。在军营可没有这个待遇。
高府宅院很大,许多的家丁护院,甚至一些亲卫都被他调来护卫,一日三班,轮换值守。但这些并没有喧闹,看起来同平常一样,依旧是那样的幽静、那样的空旷。
今天晚上有雾,所以巡弋值守的人更加的谨慎,生怕那个胆大包天,竟敢刺杀高大人。高风调他们防守前,就交代了,唐赛儿不死,自己弄死了她丈夫,叫他们好生戒备,自己要是出了意外,他们都得陪葬。
今晚他们脚下走得都很小心,微微地躬着背,谨慎地打量着四周,注意着任何一点动静。
夜色中,唐赛儿同其他巡夜人一样,小心翼翼地走着,腰里挎着刀,脚下轻得像猫儿似的,唯恐被人听到。
月色很暗,看不清她脸上的神色,她腰如约素,体态极美,有一股说不出的雅致秀丽。但这些,谁也不曾发觉。
唐赛儿在路边站住,候着两个巡逻的人过去,才又踏上道路。
后院书房一楼,此刻大门洞开,灯光从房中流泻出来,照在房门外三尺远的台阶上。
台阶上响起脚步声,看守的侍卫抬眼向台阶上盯了一眼。一个绝美女子晃悠悠地迈步上了台阶。
侍卫不认得唐赛儿,暗自惊讶起美丽,沉声道:“什么事?高府重地,闲杂人等,不许靠近。”
“要你命的人。”
侍卫脸色突然变了,他霍地抬头大喝:“有——”
他甫一抬头,双眼便猛地一瞪,因为他看到那个本来还站在三尺开外的美女突兀地出现在他的面前,五指如喙,迅猛之至地向他的咽喉插来。
“大胆……”
侍卫怒喝出声,掌中刀猛地扬起,
唐赛儿疾退,倏然站到一丈开外,静如处子,动如脱兔。
侍卫刀在空中挥起一片雪白的光轮,但是刀下的人已然不在,一刀挥空,惊怒的想要站起来,可他忽然发觉自己全身的力气好像一下子都被抽空了,他的双腿已完全使不上力气。
他想张口大叫,可是口张得很大,却一个字也喊不出来,喉中咕咕地叫了几声,血便顺着嘴角溢了出来。
他的手中还握着刀,但他那双钢铁般的手臂也忽然软下来,原本很亮很干净的钢刀“当啷”一声掉在地上,沾上了一点泥土。
“有刺客——”
侍卫怒目圆睁,一双眼球好像就要突出眼眶似的,他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憋得面孔像涂了鸡血一般胀红,他勉强地吐出几个意义难明的音节来,身子便开始摇晃起来。
“有刺客——”不远处的侍卫立即反应过来,纷纷朝唐赛儿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