娄烦枪厂,李学境将一跟刚锻造好的螺旋状转轴装上镗床,并装上长长的拉刀,并缓缓推入固定在镗床上的枪管里,直到刀口伸出枪管另一头,然后给刀口背面加一块木垫,并抹上黄油。
“拉。”
准备就绪后,李学境轻轻喊了一声。
镗床前端,一名工匠拉动钻轴,转轴在螺旋作用下缓缓转动,拉刀也在枪管里一边旋转一边往后移动,刻出一条浅浅的凹线。
拉刀离开枪管后,李学境将刀口背面的木垫拿掉,再次把拉刀推进枪管,到了另一头又把木垫安上,将刀口垫高,好让刀口能刮到枪管内壁,然后继续拉动。
如此反复拉了几次后,李学境取出枪管,对着光仔细查看里面的膛线。
良久,他放下枪管,无奈地长叹一声。
还是失败了。
螺旋转轴和拉刀是他和秦大人讨论了好久,又经过几个月摸索才定下来的方法。
轴承沿着镗床的螺口拉出时,会带动拉刀沿着一条固定的旋转轨迹,刮过枪管内壁,从而刮出膛线。
这法子的最难之处,就是旋转轨迹必须极其稳定。
也就是说,螺旋转轴必须要打制得极其精细,精到一毫一厘,镗床的螺口也要完美契合转轴,同样精细到毫厘,一丝差错也不能有。
这就是李学境目前所面临的最大难题。
这两个月以来,他已经打制了一共七根转轴,但没有一根是合格的,拉出来的膛线歪歪扭扭,根本就不能用。
除此之外,拉刀也同样存在问题,他无法掌握拉刀的厚薄,拉出的膛线深浅不一,同样不堪大用。
秦大人说,这种线膛枪的射程和精度比现在的自生火铳要高很多,若能尽快研制出来,就算只能少量生产,也必然能大大加强关帝军的战力。
所以,他还得继续尝试。
李学境把那根废掉的枪管放进旁边早已装满废管的箱子里,然后走回镗床前端,缓缓拉动转轴,仔仔细细地查看到底是哪出了问题。
……
辽东,旅顺口。
耿仲明在尸堆里找到东江镇总兵黄龙的尸体后,不由仰天狂笑。
早已剃掉头发,只留了一条小辫子的孔有德大步奔过来,看到那具没有鼻子也没有耳朵的尸体之后,也跟着哈哈狂笑。
黄龙终于死了。
自袁崇焕擅杀毛文龙,东江镇便一直处于混乱不堪的局面,黄龙接任东江镇总兵后,发现耿仲明的部下李梅私通后金,便将其捉拿收押,耿仲明和弟弟耿仲裕由此怀恨在心。
毛文龙被杀后,辽饷便没了东江镇的份,东江的明军欠饷已长达数月,耿仲裕以此为借口,代领麾下士兵擒拿黄龙,带至演武场百般羞辱,甚至割去鼻子耳朵,得其他将领率兵赶来救援,黄龙这才活了下来。
没多久,黄龙便擒杀了耿仲裕,耿仲明逃到登州,吴桥之变后,耿仲明纠集辽兵做内应,打开登州城门迎孔有德入城,又将黄龙在登州城的所有家眷屠戮殆尽。
孔耿二人突围登州,叛投后金的路上又被黄龙截杀,生擒毛承禄苏有功等十多名东江将领,孔耿二人侥幸逃脱。
他们和黄龙的梁子也越结越深了。
就在不久前,孔有德和耿仲明在旅顺的内应传来消息,说黄龙的水师出海了,旅顺兵力空虚,孔耿二人立马怂恿皇太极发兵攻打旅顺,并亲自任前锋,为后金军开路。
旅顺确实兵力空虚,黄龙眼见守不住,便将自己的大印交给部下,命部下送回登州,若无法回到登州,便径直扔到海里,决不能落到建奴手中。
破城之日,黄龙拔剑自刎,尚可义、张大禄等多名将领也战死沙场,尚可喜留在旅顺的妻妾家眷等数百人投海自尽。
自此,毛文龙在辽东半岛收复的地盘尽数被后金夺去,大明在辽东半岛再无军镇,早已化为一盘散沙的东江镇,对后金再也构不成威胁。
占领旅顺的消息传到沈阳城后,皇太极极其高兴,大肆赏赐此次出征的众将。
接着,皇太极又开始着手准备明年的出征事务。
归化城一带已经落入大金国手中了,但林丹汗仍在河套以西一带,与归化城一带接壤的宣大两地又驻扎有大量明军。
他在考虑,明年是直接穿过河套地区,追击林丹汗,还是先在寇略宣大两地,震慑明军,顺便劫掠些钱粮回来应付寒冬。
沉思良久,皇太极突然把手重重敲在地图上的宣大一带。
明廷已经察觉宣大两地的将官与大金国有往来了,连宣镇巡抚都被逮拿下狱,很多将领也换了人。
若追击林丹汗,难保明军不会从后面袭击他。
所以,明年要先入寇宣大。
明廷虽然在那两地驻扎重兵,但许多军镇守将与大金国有往来,大可放心地进去劫掠。
只要把宣大洗成白地,明军就得重新建立补给,短时间内必然无法远征,他就可以放心的去收拾林丹汗了。
而且,大同南边就是姓秦的地盘。
不久前,姓秦的在清水河放了他鸽子,害他的兵马在清水河整整呆了三个月,着实可恶至极。
这次,定要血洗静乐县和岚县,除灭那姓秦的。
……
河南辉县以北,白鹿山大罗口。
曹文诏领着三千兵马正往辉县的方向而去,前方忽然一骑飞奔而来,他旁边的曹变蛟和几名随从急忙策马往前,拦在曹文诏身前。
看清那名骑士是自家探马之后,曹变蛟等人这才让开。
“将军,辉县的贼寇已经退走了。”那名骑士到了跟前,边喘着大气边说道。
曹文诏没有丝毫意外,只淡淡问道:“退往何处了?”
“高迎祥与李洪基领三万人,往修武一带去了,张秉忠则和另外几家的魁首加一块也有三万人左右,正翻越太行山,往陵川的方向而去,但在夺火村隘口被山西游击将军秦川给截住了。”
“哦?秦川?”
曹文诏眉毛一挑,脸上浮现一抹笑意:“他带了多少兵马来?”
“听说只有一千五百兵力,不久前还在绵山一带以这一千五百兵力大破九千贼寇,斩首李养纯,生擒刘国能,山西总兵张应昌和监军闫思印去索要首级和俘虏时,那人一个子也不给,双方还差点打了起来。”
“只一千五百人?”
曹文诏的眉头皱了起来:“张秉忠可不比刘国能之流,又有三万大军,秦川那一千五百人马如何挡得住?”
“标下回来报信之前,他已将所有兵力都扎在隘口旁的边隘山上,并修建工事,看模样的想据山而守,借助张秉忠的去路。”
“嗯,下去吧。”
“多谢将军。”
那探马走后,曹文诏便紧锁眉头,静静思索。
良久,他忽然莫名叹了一口气。
一旁的曹变蛟疑惑地问道:“叔,咱们去追高迎祥,还是去堵张秉忠?”
“秦川仅凭那点兵力,恐怕是挡不住张秉忠的,咱们去帮他一把吧。”
旁边有个将领不解地说道:“将军,张全昌就在泽州城一带,离夺火村隘口比咱们近多了,他不会去救援秦川吗?”
曹文诏摇头:“张全昌乃宣府总兵,秦川跟宣大晋三地许多将官都有仇,尤其得罪宣府最甚,不久前又得罪了张应昌,张全昌巴不得他死,不可能会去救他的。”
说着,曹文诏高喊一声:“掉头往西,两日内务必要赶到夺火村隘口。”
曹变蛟跃跃欲试道:“叔,张秉忠那厮太滑溜了,这次咱们定要逮住他。”
“好,逮住了大家伙论功行赏,吃肉喝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