搬家搬得急, 铺中的生意更是暂停了好些日子。
这世上从来不会有人等谁,所以自家买完家具又将宅子修缮了一遍,乔妹儿就发现以往常来的食客都已换了别家, 自家的生意冷清了不少。
当然,赚还是有赚的。就是少了她这个主厨,好些时日没有推出新菜色, 人流略有减少罢了。
新宅离铺子也不算很远, 腊八每日里驾着驴车送她们过来倒也不慢, 到了铺中,原本是想要把驴再送回去的——毕竟她家开食铺,后院儿的地方也不大, 若是再放了驴子,味儿不好闻不说, 这吃喝拉撒的许是会招了蚊蝇。
不说客人知道会如何了,便是她们自个儿心里也会膈应。
所以便去了那斜对面不远处长期租了个拴马桩, 也算是有个固定的“停车位”了。
当然了,生意不好也有可能是夏日太热了,出来吃饭也遭罪,还不如在家待着,省得晒出油。
好在这段日子很快过去, 等到了八月即将入秋时, 虽天儿依旧热,但不像夏日那般闷得叫人透不过气儿来, 且早晚还是比较凉快的。尤其是晚上, 出来觅食的人陡然增多,想是一个夏天将大家都给闷坏了。
一瞧这好机会来了,乔妹儿赶紧准备起来——入秋干什么?
当然是炖炖大肉、贴贴秋膘呀!
果然, 这一入秋,各行各业的生意也都好了起来。
秋日里嫁娶多,那家具铺中接了不少的订单,这还算是简单的,再往那肉肆、果肆一瞧——嗬,人头攒动!
毕竟秋季乃丰收的季节,水果更是连番的上市——乔妹儿挑了些甜味儿较重又丰润多汁的,嘴里嘀咕着切一切也能当个饭后果盘什么的。
这一月多下来,青团已经见识到自家娘子是个什么偏心的样儿了,直接仰首斜视,撇嘴:“娘子,甜食吃多了坏牙!咱们是不是该买肉了?”
以前娘子偏心她,那可是日日都有大肉的!
听出她话里的意思了,乔妹儿凶巴巴的叉腰:“今日做那红烧肉,你只许吃一块!”
青团大惊失色:“不可啊娘子!”
红烧肉那般好吃,怎能就吃一块!
乔妹儿气哼哼的,说一块就一块!
当然了,这回的红烧肉不像是上回那两厘米左右的小块儿了,而是四四方方的五厘米大肉块,焯水后将皮朝下,挨个儿的码在砂锅中,而后搬了小炉子放在门口,慢慢的炖着。
她心里想着,待时间差不多了,这砂锅盖子半开半露的,想来会吸引不少人吧?
果然!
等差不多到了午食的时辰,红烧肉那霸道的香气引得不少人驻足,再有那半开的砂锅盖下透出的玛瑙色随着酥香味传出,一个个的,就再也走不动道儿了。
乔妹儿坏心眼的将自家食物的小展示台挪到了门口,取了焯过水的白菜叶放在盘中,再用筷子夹出四块颤巍巍的红烧肉放在其上,就这么往小展示台上一放——
吸溜!
就有那常来的老客忍不住窜过来了,“乔娘子,你家这红烧肉倒和前几月的不一样!”
比那拇指粗细的瞧着诱人多了!
“与我来两——不,一锅!”
食客就是要这般才可爱嘛!
乔妹儿贴心提示:“一锅便算了罢?这红烧肉吃着虽酥美,可多了也会腻,一人两块便够了,您若是喜欢,日后常来便是。”
五厘米的大肉块,一锅可是有四块的,真要是全吃了,保管你脑门发胀。
那食客也知自己冲动了,便道:“乔娘子仁义!”
该如何便如何,从不诓骗食客多买,这也是他经常过来的原因,“那与我两块,这肉暮时可还有卖?若是有,烦请乔娘子与我留上一锅,等晚间从泰山家接了婆娘与儿郎,回去也省得做了。”
乔妹儿自然没有不应的,将这位食客要的饭菜上好,便又往空着的砂锅里头开始放肉。
反正小火嘛,从正午到晚上,慢慢熬着就是。
她这边忙着,新宅那边,许秋石看到隔壁有个年岁稍长的妇人在敲门,想着她家人都在铺子里,便想上前问问。
就没想到,妇人听到身后的脚步声转了头,而后呆愣的看着他的脸,好半响才喃喃开口:“秋石……”
“你是秋石!”妇人一手提着包袱,一手捂嘴,潸然泪下,“秋石我儿,娘终于见到你了!”
……
乔家这边因着大块的红烧肉,一直到立秋当天,都保持大卖特卖之势。
因着最近隔壁早早晚晚的会有个年长的妇人进出,乔妹儿也没在意,还以为是许秋石雇的做饭娘子——毕竟他一人独居,也不是方便顿顿都开火的,而食铺那边与他每日上山的路又有些绕,想来是不方便的。
以上,是青团的说法,“有时回来早了,隔壁也能传出饭菜的香味,许大夫家也能热热灶了。”
是啊,好几日没见他过来吃饭了。
她自己这边又早出晚归的,在不顺路又没有特地去找的情况下,还真不好见面。
尽管他们是邻居。
乔妹儿抿抿嘴,又想着过几日便是七夕了,双耳悄然发烫。
正出神的想着呢,不妨院门被敲响。
“我去!”青团窜了出去,打开门还未来得及说话,对面的人便已热情的笑了起来。
“你这小娘子,便是乔娘子家的青团罢?”妇人脸上和和气气的,直接将篮子里的糕拿出往她手里塞,“我娘家姓陈,你们隔壁的许大夫乃是我儿!”
青团听得一愣一愣的,还没从“许大夫突然有个亲娘”的消息中回神,便听许陈氏道,“前几日家中拾掇没功夫,便也没来拜访,这些东西你都拿着,就当是我感谢你家对秋石的照料!”
见青团去了许久,乔妹儿便起身往门口去,结果刚到便见青团和一妇人在拉扯,“怎的了?”
“娘子!”青团求救似的回头,小脸急得都红了,“娘子,这位是许大夫的娘,说是给咱家送东西来的,我没收!”
许大夫的娘?
却说陈氏一抬头,便见一杏面桃腮的女郎盈盈而来,到得近前,似有香风拂面,那粉腮红润的,她身为女子都险些看呆了去!
乔妹儿也是一愣,好在她反应迅速,赶紧上前:“原是许家伯母,儿有礼了。”
陈氏抚了抚依旧噗通跳的心口,脸上的笑容灿烂极了,“你便是乔娘子罢?果真是好品貌的女郎!”
乔妹儿抿嘴微笑,“儿不知伯母来,有失远迎,还请入内吃两杯茶。”
虽是许大夫的娘,她态度也没太过热情,便如往常待客一般。
好在陈氏很是知礼,未曾乱看乱问,抿了一口茶水后才道:“我今日才知咱们两家也是有缘分的。”
她对乔娘子是越看越喜欢,“秋石只会钻研医书,今儿又上山去了,我便是想找他说话都不成的。可恨这辈子膝下没个女郎,若不然,我也享受享受小女郎的贴心。”
陈氏又将带的伴手礼放在桌上,“前几日听说我儿饭菜皆为邻家所送,这不,今儿我便送谢礼来了!”
乔妹儿又给她添了茶,“伯母不必客气,许大夫也是付了饭资的。”
“你是个好女郎。”陈氏看过来的眼神透着满意。
原本她心里就对儿子时时朝隔壁张望犯嘀咕,待又打听到这乔娘子身上发生的事,基于儿子是另一个当事人,她未曾多言,寻思着女子不易,想来那乔娘子也是命苦。
就没想到,今儿这一见——乔娘子果真是个好女郎!
品貌上佳,有宅有铺,还有挣钱的手艺,这般好的女郎上哪儿去找?
知儿莫若母,儿子的心她能猜到些许,就是不知这乔娘子有没有心思?唉,也是难,乔家没个长辈,即便是她有心,也不好当面问小娘子婚嫁之事的。
当然了,她这几日才寻到了儿子,有些事即便她是个长辈,也是不好插手的,毕竟她也能感觉出来,儿子……对她不是那么的亲近。
想到这里,陈氏又有些怅然:“……秋石是个孝顺孩子,当年我与他父亲和离,带着他独自在乡间讨生活,他小小的个人儿。”
她伸手比划了一下,“不过三岁出头的年纪,见我下地耕种辛苦,硬是站着小板凳学会了烧水,又盛入罐中放凉——”
陈氏鼻子发酸,抽出帕子按了按眼角:“那般烫,便是胳膊上烫出了伤疤也不愿叫我知道,还用他那小小的手,一路拖着陶罐到地里,说是给阿娘喝水……”
女孩子都很感性,三个小娘子一边听着一边眼泪汪汪。
孝顺体贴的男孩子,谁还能不喜欢呢?
尤其是乔妹儿,她自己也是打小儿苦过来的,三四岁时上灶台做饭以及洗全家的衣服都是常态了,所以更能理解这其中的心酸。
她眼红红的,抽了抽鼻子,“许大夫真懂事。”
许大夫小小年纪懂得心疼娘亲而懂事,听着就叫人觉着窝心。
至于她——嗐,不提也罢!
她上辈子的亲妈有许多经典语录,例如:“老娘生养了她,不就是为了给家里的弟弟做牛做马的?这都三岁的人了,也不是屎尿不知的,做个饭洗个衣裳怎么了?那都是应该的!身为姐姐,就应该一辈子为弟弟奉献!”
这番言论她从三岁听到十三岁,因着身强体健,个头那是蹭蹭蹭的往上涨,导致她那缺德带冒烟的弟弟在企图将她当马骑的时候,被她啪啪啪的扇成了猪头。
当然了,她事后也挨了一顿男女混合双打,不过这反击的心态……真是爽啊!
陈氏还在说呢,眼神有些幽远,“后来啊……”叹口气,“后来他就随着他爹走了,这些年我也未曾见过他。”
要不是听闻官家的四大王流落宫外,且被一姓许的年轻大夫捡回家中养了几年,她也不会鬼使神差的去打听。
这一打听,便知晓了那位好运之人的姓名,竟与她儿一模一样!
陈氏的心火热了起来,又想着自己如今反正是个寡妇,没有良人要管,便赶紧收拾了包袱离家寻儿。只是到了福云巷人又扑了个空,多方打听之下,终于找到了这边。那日恰好是她实在走不动了,便打算敲门问上一问,没想到敲到了隔壁……
从回忆中抽出,陈氏看过来的眼神就很慈和了,“天儿也不早了,乔娘子忙了一日怕是也很辛苦,我这便回了,你们早些休息,若是有什么粗活儿不趁手的只管说,我什么都会的。”
没办法,儿子对她有心结,她只好多多表现了。
这话乔妹儿自然是不会应的,客客气气的把人送走之后也没怎么放在心上。
说到底,许大夫只是她心中颇有好感的男孩子,目前还上升不到父母长辈身上去,她当然没什么紧张的心理了。
所以许秋石回来的时候,便见他娘从隔壁乔家出来,而他心中的小娘子,在门口说道两句便回了。
许秋石皱了眉,心中有些空落落的:怕是日后都不能如往常那般去寻她了。
想着往事,他闷不吭声的往家中走。
在他爹的口中,他娘当年在他一岁时与走商私奔了。不知为何,两年后又回来,还到家中哭泣,说是她这辈子都不能再有孩儿,而后顺理成章的将三岁的他抢了回去。
当然了,不到四岁的时候,他娘又失踪了,他也同样被外祖家的人送到了爹的家中。
从那以后,爹便一直带着他在外当游医,还不忘教导他,“我将事实说出来不是要分个什么对错,也希望你莫恨你娘。她也是好人家的女郎,只是你爹我没本事,除了与人看病,旁的什么也不会。你娘当年怀你的时候,就因为我雨天非要出去给一老丈看诊,她在家中不小心滑了一跤,又无人帮衬,硬是捱着到我回来,到生你的时候又难产,往后不易有孕……也是我对不住她。”
“她虽与我没缘分,待你却是极好的,家中有什么都舍不得吃,全都留给了你。往后你若是遇着了她,该奉养便奉养,摊上我,她也命苦。便是她两次与人走了,也留了两次的银钱下来。”许父弥留之时亦是老泪纵横,“那银钱是你娘留给你的,我都给你存着,未曾动过。”
便是遇上那灾年有老丈带着全家老小在他面前跪下求他施舍,他也不曾动过孩子他娘留下的血泪银。
许秋石还记得当初听到这些时心中波动的是如何的厉害,当然了,在他娘口中又是另一个说辞。
他爹年轻时候不顾家,总是喜欢做好事,家中不论药材还是米粮,谁家有困难,那都要去帮衬。便是那眼瞧着就收不回来的人家,他也二话不说“借”了出去,丝毫不顾家中妻子待产,往后要多养一张嘴。
又因为摔跤之事,她心里存了隔阂,“我不是一个合格的母亲,你年幼之时那般心疼娘,娘也是不舍的,可是秋石……种地真的太辛苦了!真的!你爹不顾家,家中活计全在我的身上,他出诊挣得那些都不够家用!我也没办法,我不想的!”
说这话时,陈氏的表情很是绝望:“我不想过这一眼就望到头的日子!偏我因生你难产不能再生养,便是二嫁也不会有人要,你是我儿,我便是要养,那也是养你,怎会去养旁人的儿?”
“你爹是个好人我知晓,若不然当初你外祖也不会将我嫁给他!可是秋石啊,娘受不住,那些年的日子真的是太苦了!娘做梦都想叫你有糖吃,偏家里都揭不开锅了!”
各有各的苦衷和理由,她没有说为什么再次与人离开,许秋石自然也没问。
只道:“回来便好,有我一口饭吃就绝不会缺了你的,你莫担心,我会奉养你。”
他对儿时的记忆模糊,但偶尔的,也会想起记忆中有个温柔的声音在哄他用饭睡觉。
陈氏的眼泪瞬间就下来了,“是娘对不住你!娘当初不该弃你而去的!”而后将这些年的积蓄都拿了出来,统统塞给儿子,好似要弥补一般。
许秋石自然是没要,当然,母子俩说开了,虽然情感上存在生疏的情况,但这过日子倒也适宜,双方都不会过分的插手对方的事,这般也挺好。
所以即便许秋石眼下对亲娘情感上不存在依赖,但奉养母亲是他应尽的责任,他又对人小娘子有所惦记,自然是不敢放肆的。
这些年见过的也不少,有多少婆母在婚前对郎妇满意,婚后却又使劲折腾的?还不是因为儿郎对郎妇着紧叫婆母看不过去,等着人一进门,就开始给下马威?
他虽自认能护得住小娘子,可这婚前,还是守礼的好。他是男子,若是克制些自己想要亲近她的想法便能叫她以后过得顺遂,那自然是他来处理的好。
因而这会子与母亲一道回家,许秋石路过乔家门口时目不斜视,倒叫陈氏提着一颗心:秋石莫不是三心二意了罢?
……
乔妹儿这会儿可不知道隔壁的许大夫都想得那么深远了,反正她依旧好吃好睡,第二天又是活力满满的一天。
不过话说回来,虽然买房造了官家的赏赐,但她如今身价不同以往了,总有些看重实惠的人家觉得她也是个合适的人选。
这年头,只要不挑剔,不存在嫁不出去的小娘子,倒是那光混汉,一抓一大把。
所以阿月和青团合计了一番,觉得官家既然看赏,那外头的人多多少少也会看在这个份儿上不说她家娘子闲话,所以——年轻小娘子还是要打扮起来的嘛!
乔妹儿自然是不太愿意的,“我衣裳还有多,不用做的。”
古代衣服她反正是不喜欢的,再好看也不喜欢,稍微吃多点小肚子便鼓了起来,穿着还有点麻烦。
别看她是个女孩子,这要是换了上辈子,只要一到休息的时候,穿着那是怎么舒服怎么来——网络上俗称的老头衫和大裤衩是她最爱。
反正在家没人看,放飞自我爽得不要不要的。
阿月和青团自然就劝了:“这去铺中穿得简便一些也无妨,可咱家现在人手够多,铺中又招了人洗碗,娘子你也不用日日在铺中做活儿,穿漂亮一些难道不好?”
因着生意好忙不过来,前几日乔妹儿便招了个叫阿蒋的妇人来洗刷碗筷,约莫二三十的模样,干活儿很是爽利。
“我穿漂亮些给谁看?”乔妹儿觉得那些好料子留着当睡衣穿就挺好,整那些纱啊披帛啊有什么用?
她一个颠大勺的,穿上那些也不像样呀!
“这些都是好料子,有需要了再做,现在做了再过水洗可就不鲜亮了。”
二人相视一眼,对自家这个不爱打扮的娘子俱是毫无办法。
“你们如果非要做,那便做些小衣,放在屋里穿便是了。”布料留久了也不好,做些常换洗的衣服正合适。
青团还是孩子心性,觉得只要做了,便是小衣也无妨。
阿月正要开口,乔妹儿便突然想起什么似的,从怀中拿了三张契书出来:“这是你们的卖身契,我前几日去府衙销了,往后也别担心,家里住着我也不收你们房费。”
话音刚落,两人都愣住了。
她摆摆手,“可别忙着哭,亲兄弟还要明算账呢,回头等腊八回来,咱们可得一道儿补上雇佣的契书,每月我是要付你们工钱的,咱们得按照规矩来。”
这话说得,谁还能忍得住?
早些年官家便有令,除非那些犯了事没入贱籍以及本身就在奴隶贩子手中的,之后所有人,都不得贩良为贱。
而他们仨,很不凑巧的,都是属于圣令之前的贱籍。
青团和腊八且不说了,打小儿就被人买了回去,可是她——虽被楼中鸨母可怜放了身契,可没有银钱,奴籍的身份还是在官府存档的。再有逃出来后又遇到了恶人,再次被人折辱……
现在看到这两张薄薄的纸,青团年岁小倒没觉得什么,阿月却是捂嘴蹲在地上,而后双手环住肩膀,张大了嘴,无声的哭泣。
乔妹儿被她哭得手足无措起来,“哎,你起来,别哭呀!”又跑进屋,拿出好几个钱袋扔在桌上,“这些都是你们的工钱,你们现在可不是我家人了,钱还是自己收着罢!”
阿月发泄了一通后心情舒畅,站起来把钱袋揣入怀中,“娘子,我明日就与你买那银簪戴!”
青团有样学样,“我也买我也买!”
乔妹儿一脸的肉疼模样,“可别,往后我可就是你们的东家了,你若是送礼,我这个当东家的难不成还能回差了?”
一来一回的,多费钱呐!
“那我先替娘子做了这好衣裳穿!”阿月心说不是家人又能怎的?
旁人她不晓得,反正她的那份契书,她定是要签到最长的十年的,十年后,还与娘子签,只要娘子不嫌弃她年龄大了便好。
这么一想,又觉得娘子亏了,买人的钱加上现在这身契,娘子浪费了多少钱呐!
“这也是大好的事儿,你做了自己穿。”乔妹儿摆摆手,“晚上咱们多炒几个菜,也庆贺一番。”
阿月抿嘴笑了,不要便不要罢,娘子许是还没开窍,不知女为悦己者容,且等等吧,反正不急的。
当下便揣了怀中的银钱起身,“我去买菜,娘子你今儿歇着什么都不用做,我们自己来!”
这般大的恩情,如何还能叫娘子受累?既成了自由身,那也不必怕这怕那的,更不必担心遇着了哪个坏脾气的被随意打死,到时候旁人赔了两贯钱便是属于她的一生。
至少——
她捂着心口,喃喃道:“我是自由的。”
到底心里记住这事儿了,阿月买菜的时候也没瞒着,到处说着她家娘子的善心,说来说去,也是为了叫人知道,她家娘子是个好女郎,会挣钱,还心善,你们不要说她闲话。
果然,这事儿叫熟悉的人知道便慢慢传开了,有人听说后觉得仁义,有人听说后觉得傻,还有人——便成了有心人了。
所以一大早的,这馒头刚卖完能喘口气的空档,上回去福云巷与钱家说媒的王媒婆便来了。
“数日不见,乔娘子倒是越发姿仪动人了。”王媒婆自来喜欢夸人。
乔妹儿见是她,也笑了:“原是王妈妈来了,家中忙乱,失礼了。”
“不敢当不敢当。”自从说了一番知心话,王媒婆便觉着这小娘子挺亲切的。
她也不含糊,自己这个身份,上门必是男方有意的,便直接开口了,“老身这回来,却是为夫家侄儿求娶你家阿月的。”
阿月一愣,忙避到了屋里去,留着青团在外间斟茶倒水。
乔妹儿便也问了,“请妈妈仔细说说。”
王媒婆喝了一口茶,而后便将自家丈夫这大侄子的信息说了出来,“老身也不瞒你,我家小叔虽有四儿三女,但家中钱财是不缺的,甚至应允你家阿月过去便是他家长媳,家全由阿月来当!且这下头儿女的婚嫁之财俱已分了交由各人保管,断然没有那贪图郎妇嫁妆的心思。又言明他家大郎一成家,就相当于另开一房,虽不会分家,但大房的钱财等物都由郎妇保管,婆家是不插手的。”
“只是有一点,我这大侄儿从前曾有过一桩姻缘,但侄媳却是没两年便病故了,孩子也未留一个。”
世人趋利乃寻常,她家小叔与弟妇主要也是看重这阿月的能干了。再有阿月也是铺中的大厨,乃乔娘子手把手教出来的,娶回去能干且不提,说不得还能用手艺与自家挣一份活钱。
至于阿月曾是奴籍……嗐,这有什么好介意的,寡妇再嫁的多的是,只要是个未婚娘子,谁还在乎这个了?
官府都给放还身契了,那就是个自由人,该介意的介意,该不介意的也不介意,自家明白就好。
说着,她又有些不好意思,“只有一点,我家这弟妇比较能生,腹中又怀了一个,大郎以后许是又要多一个兄弟的。”
乔妹儿客客气气的听完,人口虽多,但兄弟姐妹相当于已分了家,便是孩子们都没婚嫁,可这愿意叫女郎手握自己那份钱财的人家应当大事上出不了褶子,且婆婆还没有插手小家庭的意思。
当然了,这都是媒人的话,且男方求娶时说什么都是好听的,婚后变卦的却是多了去了。
如果当事人是她,那听到这种的大约是不可能同意的。毕竟这个年代的长媳可不是说笑的,那真就是家里家外一把抓,上孝顺公婆,下照顾弟妹,间或还要抚育自己的孩子。
乔妹儿觉得,她没这个本事,更别提嫁过去后就要给婆婆伺候月子这事儿了,心里哆嗦的慌。
只是人家提亲的对象是阿月,她不好越俎代庖,便道:“烦请妈妈坐会子,我如今不是阿月的主家,她自家事总要心里有个成算才是。”
王媒婆连连点头,“好说好说。”
就是因为你不是主家才来提亲的,这要还是,那阿月就是个奴籍,哪个好人家会娶个奴籍的郎妇回去?
当然,她夫家那大侄儿原本提的是乔娘子就不用提了,反正叫自己给撅了回去,条件相差太大,不匹配,还是莫要说出去得罪人的好。
没曾想乔妹儿还没进去,阿月便一脸平淡的走了出来,先是福了福,而后道:“多谢王妈妈厚爱,只我乃——”
本要说自己乃花楼出身,又担心带坏娘子名誉,便转了口:“我曾伺候过主家的少爷,流过一个孩儿,往后许是不能生的。妈妈的好意我知晓,只是长媳的位置何等重要?终究是我配不上,且我也是立了志不嫁的,伺候娘子一辈子便好。”
乔妹儿瞬间变了脸色。
王妈妈没想到还有这一出,好在她经历的多,喝了杯茶后拿了辛苦钱,便也客客气气的告辞。
人走后,乔妹儿板着一张脸看向阿月。
阿月心慌,道:“娘子!”
“你为何要那般说?许大夫都说你的身子调理后还会有希望的!我也不是说非要将你嫁出去伺候婆家一家子,但不愿意委婉拒了不行吗?非得说这一套?但凡王妈妈嘴巴不严实,你往后可怎么过!”
流言蜚语也是能杀人的!
阿月抽泣道:“我不想嫁,留在娘子身边一辈子不成吗?”
“成!”乔妹儿恨恨道。
你都这样说了,外头许是要不了两天便能传遍,我哪还舍得把你放出去叫人磋磨!
就没想到,王媒婆确实是实在人,回去后只说不合适,倒没说其他。
待乔妹儿知道这消息后,心中感激,忙使腊八送了自家酿的葡萄酒过去,嘱咐道:“家里有一个不省心的就够了,你过去嘴可得甜一点啊!”
人家不说是人家的品德,咱们可不能当做是不知道。
腊八自然没有不应的道理。
……
因着家中都放了身契,这几日有不少人上门来打听。
更搞笑的是,还有人上门来问,说是腊八大小也算个主厨了,若是他娶新妇,她这个东家可会给安排个屋住?
乔妹儿还记得当时自己脸上那扭曲的表情,没想到腊八直接抬手把人打跑了,而后闷闷的看着乔妹儿:“娘子,我给铺中做厨子,等年纪大了,便给你家看门!”
他一身本事都是娘子教的,别以为他不知道这些人在想什么,不过是想哄骗了他们几人,而后用他们的手艺挣钱罢了!
腊八看得清醒,谁来都不应,家中倒也渐渐清静了许多。
本以为暂且没多余的事儿了,没想到这日乔妹儿领着阿月出来买过几日七夕要用的东西时,在米粮铺前被人拦住了。
“这位郎君,可是有事?”乔妹儿见一陌生的男子拦住去路,忙后退一步,警惕的看着对方。
此时的阿月正在米粮铺中买面粉,未曾注意到这边。
那面容憨厚的男子盯了她半晌,才道:“你为何不同意我的求亲?”
乔妹儿:“????”
求亲?
不是,买了宅子后没人跟她求过亲呀!
又想到自家如今适龄的也就是阿月,她左右一看,便靠在门口人多的地方,道:“敢问郎君贵姓?”
“我是王大郎,那说媒的王媒婆乃家中伯母。”王大郎依旧不错眼的盯着她:“我曾托伯母私下里与你说,我对你是有意的。”
乔妹儿:“……”
“你认错人了,”乔妹儿生怕被纠缠,快速说道:“我不认识你!”
没想到王大郎却是拦住她去路,目光灼灼:“我本想求娶的也是你,你家那女婢愿不愿意不重要,我个人分得五十亩田,还自己攒了三百多贯!”
这在当下的普通群众里也算得上是年轻有为了,所以王大郎很有几分底气。
乔妹儿:“!!!!”
乔妹儿听得更害怕了,像是什么防身术啊动手啊,她压根儿就没想过,遇上这种武力悬殊大的,永远都是逃跑最合用!
因而王大郎话未说完,她见阿月预约好米粮铺的送货时间,冲过去拉住她的手腕,拔腿便要跑。
但那王大郎这两年开始做起了走商的活儿,端是一副雄武有力的模样,三两步便拦住了她们的去路,抓了乔妹儿的手臂,“乔娘子,我是真心——”
却没想许秋石今日在山上寻了一株小人参,他深知乔娘子是将阿月当做家人看待的,便打算回去调制药丸,好讨乔娘子欢心。
没想到刚走到街口,便见一粗鲁无礼的登徒子抓了乔娘子的袖子,且要将她往怀中带!
“砰——”手中的药锄直接飞了出去。
饶是乔妹儿平常再怎么面面俱到,可面对会动手且武力悬殊巨大的男人,那心头也是发慌的。
那王大郎还在不停说着自己的心里的想法,阿月同样被他抓住了一侧手臂,他就跟那铁打似的,两个女孩子硬是没能挣脱了去。
就在二人心慌意乱的时候,不妨天降一锄头,且因身高的缘故,那锄头直接奔着王大郎的门面而去!
“啊!”王大郎立刻松了双手,掩面痛呼。
许秋石飞也似的过来,一把将两个小娘子拉到身后护着,而后就这么直接的背着背篓冲了上去,很是英勇!
乔妹儿顺手操起药锄,将阿月撇到一边,瞅准机会便下黑手。
想当年她也是能大战黑心亲妈的人物,现在手有利器,难不成还会怂了?
二话不说就是干!
大胆干,早点散!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上夹子了,希望我可爱的小宝贝们说说话,撒撒花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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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的更新我会放在晚上9点-11点之间更新,至于更新量——
大胆一点,你们敢问我要多少字数的更新,我就敢……敢考虑考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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泰山:岳父,老丈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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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要不要脸?”刁蛮将这句话发给自己的网恋对象后,便打开了家门,蹬掉了恨天高,点起了外卖。
只是不知道哪里不对劲,门铃一响,门一开,她——
穿越了!
穿越就罢了,可能不能让她当个人啊!
瞧瞧这都是什么身份——
1陪着牛郎偷织女衣服的老牛;
2跟着姐姐找男人的青蛇;
3天天为嫦娥捣药的玉兔;
4七仙女的织布机;
……
当然,这些也不是不能忍,只是为什么穿都穿了,网恋对象——的聊天界面也跟着穿了过来?
那货还极其不要脸,给自己取了个二郎真君的名字!
呔!臭不要脸的,我二郎哥哥也是你能碰瓷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