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士信低语跟平阳说着,心中想到了那日李靖的来信,信中便是分析敌我优劣,略带详细的分析了辅公祏若是造反,会出现什么局面情况。以李靖思绪认为辅公祏真的造反,也不会跟大唐争夺天下之权,而是占地称王。利用江淮天险,利用江南独特的生存条件,偏居一隅。
李靖就在江南,深知江南情况,也察觉出辅公祏的狼子野心,发现辅公祏在负责江淮政务时,对于石头城丹阳、当涂、青林三地格外重视,全心全力发展之余,还巩固城防,在附近囤积粮草。
寻常人察觉不出来缘由,李靖作为当代最出色的军事统帅,军事上的功底水准无人可比,看出了些许猫腻。这发展丹阳还说的过去,丹阳地处长江三角洲古称曲阿,境内河流纵横交错,水陆交通便利,固然及不上扬州却也算得上是经济发达之地。当涂、青林就没有道理了,当涂、青林地势险恶,挽扼长江中下游,交通不便,属于战略地位极佳却不适合发展经济的地方。
辅公祏擅于治理,若非别有用心,没有任何理由对于不适合发展经济的当涂、青林格外在意。也因如此,李靖察觉出辅公祏别有用心,只是完全出于猜测,没有真凭实据。虽有过上疏,但是李渊忌惮江淮霸主杜伏威,忽略了江淮的二号人物辅公祏,也导致了今日之局。
罗士信对于李靖的军事能力无比信任,虽然他不了解江南的局势,但李靖觉得辅公祏会以精心控制的当涂、青林、丹阳互为犄角,一定有他的道理。当初李靖给他出这道题目的时候,他深思熟虑觉得应当步步为赢,先破当涂、青林再逼近丹阳。但是辅公祏拥兵十万,当涂、青林又经过连年修葺,想要一时攻克委实不易。
罗士信平素无聊的时候也会想着历史走向,依照历史的进程,面对突厥李渊一直都在装孙子,装到他退位。李世民即位后,突厥趁着李建成垮台,李建成布下的北方防线出现严重纰漏的机会,长驱直入,一口气杀到渭水桥边。对外向来强硬的李世民也不得不装了次孙子,不过他比他老子好一些,上台不久就拿回了朔方、马邑几个门户,免去了边境危机,直到贞观四年,一举捣破突厥汗庭,将突厥可汗擒到长安给他跳舞。
罗士信觉得既然他穿越到这个世界,怎么样也不能顺着历史的进程走,那样跟吃饭等死有什么区别,有他没他又有什么意义?历史上是贞观四年灭了突厥,那么只要在贞观三年,贞观二年将突厥废了,推动着历史的进程,便是他存在的价值。
这辅公祏反唐表面上与突厥没有什么关系,其实不然。论实力,大唐并不逊于突厥,但是如今的大唐百废待兴,缺的是远征的经济。汉武帝那么牛的存在,凭借文景二帝多年的积蓄,打个匈奴也落得海内虚空人口减半,足见远征的消耗何其之大。
在他看来现在的大唐就应该养精蓄锐,发展经济为打突厥做准备。辅公祏这一闹,又要给大唐增加不少的军事开资,岂不是拖延打突厥的时间呢?
这种事情绝不容许,是故罗士信听得辅公祏造反,裴青衣又无巧不巧的出现在当涂,也就动了一举两得的心思。一边救裴青衣,另一边由内部帮助大唐拿下当涂,尽快结束战事。
平阳有些不可思议,不晓得她哪里来的信心,但也感罗士信处处为大唐设想,由衷道:“我大唐有大将军,实乃莫大幸事。”
罗士信很想说一切是李靖之功,想了想却未说出口。有些事情,不能说也说不得,只好默认了平阳的赞许。
他突然调头北望,远处三骑飞驰而来。
正是护送侯杰、侯母随后赶来的平阳门客。
让罗士信意外的是侯杰也是三骑之一,他竟然没有跟着去长安。
“公主、大将军!”
侯杰来到近处恭敬的作揖行礼。
“你怎么没去长安?”平阳也存着同样的心思。
侯杰恭声道:“是母亲大人让我来的,她老人家说自己有公主的人特别照顾,到了长安更有御医医治。我不通医理,笨手笨脚,留在她身旁也干不了什么事。不如跟着公主、大将军对付司徒伤,能够出一份力。我想也对,公主、大将军都不认得司徒伤跟他的部下,就算坐在一起也未必知道。这样太被动了,我侯杰武功不高,脚又受了伤,但一定有用得上我的地方。”
罗士信喜道:“你能来帮忙,真的太好了!对了,你还不知道吧,江淮辅公祏造反了,他们的据点之一就在当涂。我们此去不只是对付司徒伤还要对付辅公祏。更加危险,你如果愿意加进来,最好要有心理准备。”
“这个……”侯杰略微犹豫道:“我不怕死,但我怕死后母亲没人照顾。如果大将军愿意出钱请人照顾我母亲终老,就算当涂是刀山火海,为报大将军大恩,我也愿意闯一闯。”
“包在我身上!”侯杰无时无刻不以他母亲为先,这份孝心,罗士信大受感动,毫不犹豫的应了下来。
侯杰也没了顾忌,一股做好慷慨就义的准备。
罗士信哑然失笑道:“别一副要死的模样,只是危险,又不是必死之局。还有我们再往前走就是江淮地区,已经算是敌人的地界,不比在南阳。公主大将军什么的不要叫了。殿下改口称她为李夫人身份是嫁到北方的夫人回家探亲,我叫罗成身份是护卫统领,罗统领、罗护卫、罗兄弟都成随便怎么称呼,就是不能叫罗士信。”
当初在高句丽,罗士信敢以士信为自己的名字,但在在中国境内却不敢。不是他自大,现在不管南方北方,不知道罗士信的人,真是少之又少。也就随便给自己取了一个名字,反正小说里的罗成便是根据历史上罗士信的事迹虚构出来的。
“明白了!罗统领!”侯杰混迹江湖多年,阅历丰富,瞬间就改了称呼。
人多吸引人注意,反而不利于行动。
在进入江淮的时候,罗士信、平阳再次化整为零,将门客打散来,先一步赶往当涂打探情报,只余十五名护卫一并南下。侯杰也没有随队而行,而是离着罗士信他们隔着二十米间距,装作同路人,在后方观察是否有司徒伤的人。
这深入江淮,气氛明显出现了异样。
大唐一统南北已经将近四年,民心思定,这战乱一起,登时人心惶惶,百姓不知所措。有的打算在战事来临之前离开是非之地,有的带着听天由命的悲惨表情等候命运审判。不法之徒,流氓地痞趁机捣乱,为非作歹。个别野心家打着义旗趁势而起,更有官兵境内搜捕地方府兵,强制增兵。
江淮动荡!
“可恶!”平阳一路行来,见此情此景,怒不可遏。
罗士信也慨叹百姓惨遭劫难,想到张养浩《潼关怀古》中的那句“兴,百姓苦,亡,百姓苦”,感慨的念了出来。
平阳闻言眼中闪着异彩,看不出罗士信还有这番感触,瞄了他一眼,见他身形高瘦挺拔,虽穿着武士紧身服,却依然流露出点点悲天悯人的文人气质。
在罗士信、平阳即将抵达当涂,在薛津镇休息。先一步赶到当涂的武豹在夜里悄悄的折返回来,将前线打探到的消息传给平阳、罗士信。
“就如大将军说的,辅公祏派大将冯惠亮率三万水师驻守当涂,陈正道率二万步骑驻守青林。与此同时还从梁山用铁索横亘长江,以阻断水路,在险要地筑造建月城,绵延十余里。”
“他们一边挽扼长江水道长江中游,一边加固江岸防守,明显是打着受险不战,相互消耗的主意!”平阳带着些许敬佩的看了罗士信一眼,道:“与你预料的不差。”
罗士信道:“这么说来,当涂这里是过不了江呢?”
“过不了!”武豹摇头道:“全面封锁,不准任何人过江。”
“好!”罗士信笑道:“那么明天我们先绕过当涂,到江边去探个究竟。”
平阳会意笑道:“正好看看他们到底布下了什么阵势,有个了解,赶回来后在折返当涂。”
翌日,罗士信、平阳绕过了当涂赶往当涂港口。
果然早有兵卒在港口严防死守,面对罗士信一行人,十名兵卒举着明晃晃的兵刃,挡在了罗士信面前。
“干什么的,回去回去,此路不通,此路不通。”一个校官大步走了上来。
罗士信带着笑脸迎了上去,“军爷好!小小见面礼,不成敬意不成敬意。我家夫人回乡探亲,不知军爷能不能通融一二。”这“礼”多人不怪,一照面罗士信就给走在最前面的校官塞了通宝。
杨杰当了一辈子的小校,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这天上掉下来的横财,险些将他砸晕了,不动声色的将通宝收藏起来,看着罗士信眼中只有三个字“冤大头”。
“咳咳!”他咳了咳,看了看罗士信一行人,压低着声音道:“通融不是不可以,只是需要冒很大的风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