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保带着部队在隘口这边等了一会儿,吐蕃大营的例巡探子都拿了几个了,才见东西两侧山梁上腾起了几处浓烟来。
“杀。”
“万胜。”
早已不耐的大军纵马通过隘口向吐蕃大营冲锋而去。这里面没有人家,原来的乡民早就被吐蕃军队驱赶出来了。
吐蕃大营中惊锣与胡哨齐响,瞬间沸腾了起来。(胡人为什么也用胡哨?)
“什么情况?”正在帐中和崔汉衡说话的论莽罗跳起来大声询问,拿了横刀就往外跑。
“将军,唐兵,唐兵杀过来了。”
“唐兵?崔鸿胪,这是什么意思?”
“只怕是误会,将军勿躁,待某去看看。”崔汉衡鞋都跑掉了一只,帽子歪了也顾不上,抢过一匹马来过去就要上。
“拿了。”论莽罗一指崔汉衡吼了一声,有蕃兵过来把还没坐稳的崔汉衡从马上扯落下来按倒在地。
“将军何意?”
“崔鸿胪莫不是想逃?”
“某逃从何来?只怕是误会,某只怕伤了和气。”
“某却以为是奸计,儿郎们,与我杀出去。”
晚了。凤翔军从三个方向冲杀过来,吐蕃军还没整理出队形就已经到了。太近了。
“伏地者不杀。”
“反抗者斩。”
“操执兵器者斩。”
“跑动潜藏者斩。”
“伏地。”
“伏地。”
大军从三面突入吐蕃大营,战马嘶鸣刀光错错,没有人敢反抗,站在地面上和骑兵对阵那完全就是找死,一点儿机会都没有。
“尔等何人?”论莽罗双目欲裂,站在那怒视着唐兵,崔汉衡被两个蕃兵扭在那里,横刀架在脖子上。
崔汉衡的随属亲兵也都被吐蕃兵围了起来,大有一副都别想好,有人弄我我就先弄死你的意思。
“将军勿躁,待某询问。”崔汉衡挣扎着冲论莽罗大喊。到这会儿他还是认为这是个误会。
“让他过来。”论莽罗也不是只知道杀伐的鲁莽之辈,知道大势已去,现在需要快点弄清楚局面,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纷乱的场面很快结束,只有几十个蕃兵身首异处,其他都老老实实的伏在地面上不敢挣扎。
凤翔军开始列马纵队,指挥蕃兵放下兵器弓矢脱下甲胄向营外集结。
营外,凤翔军士弓弩齐开,只要稍有不对马上就是箭雨洗营。
慌乱和声音渐渐平歇,蕃兵的刀枪弓弩甲胄很快就堆了几大堆,军士们到营外集结在一起等着结果。
张良这才进营,骑着马直接来到论莽罗面前。
“你是何人?可知某受唐皇相邀而来?”
“某,凤翔府都知兵马使,张良,奉我家郎君军令,拘束吐蕃诸部于此待命,反抗者,斩,偷营者,斩,不听号令者,斩。”
“张都知可识得某?”崔汉衡上前一步大声质问。
“想来是崔鸿胪在此,有礼。”张良拱了拱手:“只需遵从号令,众蕃性命无虞,崔鸿胪不必紧张。”
“你可知犯下何罪?”
“不知,某乃凤翔军马,只从我家郎君令行事,余者与某等无关,崔鸿胪稍安便是。”
“若是误了长安战事,你等纵使砍头难抵。”
“崔鸿胪久与吐蕃营中,想来消息不畅,昨日我家郎君已入驻东内,朱贼诸部皆已成擒授首,不日圣驾就要返京了。”
“长安……起复了?”
“正是。我家郎君以为吐蕃诸部素来狡诈不思诚诺,恐祸害地方,令某等来此监护,其他自有圣上裁夺。”
“某要见你家郎君。”
“你是何人?”
“某吐蕃论莽罗依大如,奉尚结赞大相的吩咐前来帮助唐皇收复长安,你今天的行为我会向尚结赞大相说明的,唐皇需要付出代价。”
“你是在威胁某么?”张良面无表情的看向论莽罗。
“不可。”崔汉衡挡到论莽罗身前:“此为吐蕃大将。”
吐蕃的官员前面都会加一个论或者尚字,论是指王族,尚指该人(家族)和王室有通婚,他们是氏族制,官员由各大家族派遣承袭。
和印度的种姓制度基本上相差不多,阶层是出生就决定了的,和后天的努力无关。爸爸是宰相,儿子就是宰相。
这个论莽罗,或者论莽罗衣是王族。如,表示他还是一个节度使,地位相当尊贵,是吐蕃五如之一的族长。
也就是他的身份相当于大唐的亲王再加上大都督的职务。
“念尔等多有侵我疆土掠掳边民的行为,向来不忠信诺,故禁足于此,待我家郎君迎回圣驾再行定夺。
此间一应粮草刍秣照常供给,兵甲器使与马匹牲畜日后诸部回转自然归还。
若有不从者,斩。潜逃隐匿者,斩。喧哗聚啸者,斩。不论官兵均按此例。”
论莽罗眯了眯眼睛:“愿闻将军姓名。今日之辱,日后定当还报。”
“某巨唐凤翔府都知兵马使张良,你且记住,日后必然经常交道。”
那边凤翔军士们把吐蕃兵的武器刀枪弓矢甲胄装了大车,把营中的战马牲牛往外拖拽。
这些武器兵甲没有人能看得上,吐蕃的冶炼技术甲胄技术远不如大唐,但是这些战马和牲牛就不一定了。都是好东西。
“凤翔节镇可是李将军?”崔汉衡的消息确实是滞后了,他从奉天出使吐蕃商议借兵,归来后一直随军,消息还没实时更新。
“李楚林行逆弑上,已被我家郎君削首。”
“你家郎君却是何人?”
“我家郎君乃凤翔陇右泾原邠宁朔方鄜坊六镇观察节度,凤翔牧守,凤翔县公张公讳增是也。”
“张增?”崔汉衡相当吃惊,眼珠子差点掉出来。
他认识啊,侍御史赐绯鱼袋嘛,兼凤翔少尹。品阶上了五品的京官之间大多都识得,有资格朝议了嘛,经常会碰面。
只是万万没想到自己去吐蕃借兵转了一圈儿,这才多长时间?人家是六镇节度,县公了。我了个大操。
这段时间到底发生了什么呀?这事儿不用怀疑,没有人敢假充节度使。
“正是,想来崔鸿胪是识得的,还望崔鸿胪莫要难为本将。”
“怎么可能这样?”崔汉衡自语了一声。
“我家郎君诛贼除逆,连连立下夸天大功,自然如此。”
“长安起复了吗?”
“正是,昨夜我家郎君亲率诸军下禁苑入东内,诸贼擒获,已着人赴梁州恭迎圣驾,想来圣上不日便会还京。”
“如此甚好。”崔汉衡击了一下巴掌:“想不到张节镇竟是如此威勇。可吐蕃诸部乃某奉敕所请,这又是为何?”
“吐蕃部素来无信可言,侵扰边塞多年,据此后多与朱贼勾连,而我家郎君于泾州受蕃僧袭击所幸未伤,自是多加防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