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朝的金融服务业还是比较繁荣的,借钱也相对简单,有国营银行,也有地方银行,民间银行,都可以随时借到钱。
在长安城饮酒狎妓的成本可不低,一桌酒宴一千多钱,一烛一番。就是烧完一根蜡烛价格就要翻一番,听曲歌舞价格另算。
在平康坊消费一夜至少也得十几缗,也就是一两万钱,就算郭南诸坊要便宜些,一晚上千钱总是要花的。
而且唐人喜饮酒,果酒葡萄酒餐餐必备,也当饮料喝,韩愈来长安城又是想结交人脉的,怎么可能不花钱?
他哥工资就算不低,也不可能都拿给他花用,还得养家呢。
所以有些借贷都是很正常的。
意外的成了韩大家的老师,把韩大家召到了府上从事,张军还是蛮有成就感的,等韩愈跟着仆从出去了,张军嘿嘿乐了几声。
正好凤翔的公文也到了,就心情舒畅的在办公室里批阅起来。
隔了一会儿,家仆过来回报,韩愈的住处安排好了,一应物用也已经发放到位,给配了专门的仆从和马匹,支了一万钱。
张军看了看便签了字,嘱咐仆从以后要小心照应。
其实不用吩咐,府中自有接待安置各种身份人员的接待仪程,不管是小住还是长居都不会出现任何问题。
这么大一个府,并不是完全封闭的,也对外经营。
大唐就连宰相家也会有房子车马对外出租免得闲置浪费,只不过对租借的人选肯定是会有些要求,不是谁来都行。
所以相应的服务流程规章制度都是很健全的。
午食韩愈没回来,张军陪着紫蕊,两个人吃了饭。饭后相拥小睡了一会儿,紫蕊就去继续忙。
张军本来想再去一趟开明坊,结果内侍来了,李适召见。
张军有些牙疼。自己又不是中朝官员,你有事和宰相大臣商量呗,总找我干什么呢?不情不愿的跟着进了宫。
正好因为重建宅院‘无意中发现’的刘宅藏宝已经整理好了,张军便叫用车载了,顺便带去送给李适。
霍仙鸣就在延英门等着他,笑着打了声招呼,陪他一起进了延英殿,低声给他说了一下里面的人员和事情。
今天殿内有李勉,李皋,李晟,韩滉,浑日进,萧复,刘从一,乔琳,李泌,崔造,刘滋,柳浑十二位宰相。
今天回纥武义成功可汗药罗葛多莫贺达干的使者又来面圣,催促合亲之事。
还有件事就是新罗奈勿王的十二世孙新王金敬信派使者来长安谨见李适献礼,索恩求赐。
这个金敬信是上大等(议会长),新罗王位本来和他没什么关系。
宣德王金良相想立的是金周元,结果大河涨水不能渡过,金敬信鼓动群臣说这是天意,自立为新罗三十八代王。
新罗是大唐的羁糜国,王位是需要大唐的皇帝陛下承认的,但是金敬信上位的时候正好是李适跑路那段时间,就没有赐封。
新罗国王的全称是:权知新罗事、袭任开府检校太尉、鸡林州都督、新罗国王。
没有大唐皇帝赐封的新罗王就没有正统,所以金敬信派了使者来长安疏求敕旨。这位新王给李适送了一大批美人过来,以求讨欢。
大唐贵人有三宝,奴,妾,婢。昆仑奴,菩萨蛮,新罗婢。新罗美女是三宝之一,颇为珍稀,是满朝官贵追求的玩物。
两件事碰到了一起,李适召了诸相入阁商量,大家商量来商量去也没有个结论,李勉和李皋,韩滉三人就提议把张军找过来相议。
现在,在对外番这一块,张军还是有着相当大的重量的,他的意见很重要。
主要就是因为,现在朝中已经在密议渤海朝鲜诸地的矿产物是一事,正准备按张军的想法鼓励氏家门阀过去。
而这个行动计划,又绕不开已经实际控制着那边地盘的回纥。
从李适到诸相心里都清楚,以张军的行事风格,肯定是要打过去的,只是早一天晚一天的事情,所以才感觉这事儿不太好办。
你总不能今天刚刚赐封,明天大军就开过去了吧?那成了什么事了?总还要维护一些天朝上国天可汗的脸面嘛。
但是不搭理又不行,正好张军又在长安,就干脆把他叫过来问问意见。
十二位宰相齐聚,在大唐还是相当少见的事情,而且这会儿已经是下午了,君臣都是在加班,真真是在为了国事辛苦操劳。
“见过陛下,见过汧公,曹王,见过诸位相公,大监。”
张军进了大殿就抱着拳一路挨个问好致意,皇帝首相和诸位宰相纷纷答礼,一番客气下来,张军也就走到了大家面前。
这也是化解尴尬的好办法。从大殿大门走过来二十几步,如果不说话,这边十几双眼睛就盯着你一步一步走过来,弄不好都得顺拐。
很多老板都喜欢把办公室搞的很大,从进门到他办公桌前面总有个十几二十步,其实就是这么个意思,作势,施压。
你进了门往里面走,他什么都不用做,就坐在办公桌后面静静的看着你,你的心里压力就会越来越大,成倍的增长。
算是风水的一种,和心理学相关。
如果对方还处在高台上,那么越往前走你就会越感觉自己微小,卑微。
“某醉心军事,于政治国事粗劣不堪,得陛下与诸相垂目实是惶恐,也甚为感激,只怕学浅识薄,实在是拿不出什么好的意见,只怕令陛下与诸相失望。”
“郡王小气了。”几个宰相忙还礼客气。
“诸卿,坐吧。”李适指了指李勉下首的锦榻示意张军坐到那里,自己带头坐了下来,诸宰相也依次落座。
锦榻,可以理解成为窄小的带垫子的小床,唐代的官贵是不坐锦墩的,都是这种胡床。
这种胡床实际上是游牧民族帐蓬里的坐具。
李适理所当然的背北居中,左手是李勉,右手是李皋。唐以左为大,让张军坐到李勉的下首,是表示他的地位仅次于首相的意思。
张军到是不会惶恐,也不会多想些什么,大马金刀的落座,看了一眼面前的案几,摆着的是白开水。这到是有心了。
他不吃茶粥只喝白水这事儿现在皇帝和诸大臣都知道。
待落座,李勉把事情给张军解说了一下:“便是如此,老朽等犹䂊不能决,是故相请小郎君。”
“还有一事。”萧复说:“有翰林学士京,金部郎中赞奏表,请出宫市,以阙补度支,此事诸公也尚未决断,还请郡王点拔。”
张军皱了皱眉头:“宫市?”
“正是。”萧复看了看张军。
这事儿其实不是今天才提起来的,而是议论了几天了,皇帝意动,诸相公有支持有反对,但谁也说服不了谁。
正好今天赶上这两件外交事务,李适把张军召来议事,萧复灵机一动就把这事儿给提了出来。他就是有意的。
宫市,说白了就是内侍派一些低级宦官,或者雇佣一些游手好闲的街溜子守在东西两市,看到宫里紧缺的货物便拦下来,强行买断。
这些人被唤做白望。宫市这东西本身没有什么,也确实是能解决宫内采购的一些不足,但坏就坏在会被某些人利用,变成了殃商害民的抢掠。
就像老白在卖炭翁里写的那样,给多少钱完全是这些白望说了算,从中谋利。
张军想了想,看了看正看着他的李适,拱了拱手说:“某尝闻,当年曾大索长安商贾所有货,以充国库军资,怨声载首,长安商市三年不振。
时有所迫,虽然手段臣不敢认同,但尚能理解。
如今叛逆消除四海升平,何故欲出宫市?如今百废待兴,连年旱蝗不绝,不正是应该大力助民将息恢复生产吗?
是哪位高足献出如此祸民之策?某到是真想拜识一下,看一看他的风采。”
张军顿了顿,直接说出了意见:“臣以为,此种误国祸民之官,贬谪便如同造化,不如去耕备农桑,尝试一下黎元的生活,或许可以领悟。”
十几位首相相互交流了一下目光,有人赞许有人不满,有人皱眉思考。
李适皱了下眉,想了想问张军:“张卿却是以为此事如此严重么?”
“正是。”张军肯定的点了点头:“若今日不提此事,待陛下行跸,臣也会和陛下说到此等之事种种,今日适逢其会。
臣以为,现在当将养民生,减轻赋役,全力恢复生产,官府和民众一起努力对搞旱蝗之灾,而不是再去破坏局面,给黎元加重负担。
臣此前说过,国之本在于民众,使其有所食,有所衣,有屋有田,少有所学老有所养,安居乐业,巨唐自然蓬勃向上。
损毁民生,加重民众负担,在臣在看来,就是自戗国本,剖鸡取卵的行为。我觉得现在的士子生活太优渥了,已经忘记了根本。
臣以为,不只是宫市不宜开,还应该减缓农户税役,停止地方进奉,用一些时间来让国家慢慢恢复生机。”
听张军提到了地方进奉,李适和诸位宰相的面色或多或少的都有变色。
李适跑路到梁州的时候,感觉自己之所以落难就是因为手里钱不够,于是开始琢磨收敛。
然后设琼林、大盈二库,私征纳贡。
虽然这事儿被陆贽和李泌给劝停了,但是地方进奉这事儿却没停止,而且还越演越烈起来,到了这会儿已经形成了固定的套路。
除了正常的国家税收公仓中仓的收缴,地方上还会每月搜集财物珍宝往长安进行贡奉。其实就是大肆在民间进行搜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