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州刺史府官署,程处弼的书房。
“指挥使大人,卑职不辱使命,已经查明了当阳、公安两折冲府人马的动向,请大人审阅!”
朱贵双手将事件的书帛呈交给程处弼,束手欠身站在一边,待程处弼垂询。
“此事,千真万确?”
程处弼目光炯炯,一目十行,认真浏览完书帛之后,放到一边,确认的询问道。
“卑职以项上人头担保,此事千真万确!”
朱贵极其笃定,高声发誓,为怕程处弼还有疑虑,又补充说道。
“除此之外,卑职为了进一步确认此事,已经命当阳、公安两县的总旗各捉拿了几名折冲府的士卒进行突击审讯,相信定会水落石出!”
“心思缜密,一步三望,不错,小小的一个百户,确实屈才了,山南道千户的位置,确实适合你来坐!”
程处弼笑眼打量着朱贵一眼,将帛书轻放在案上,扬声赞誉。
“卑职不敢居功,只望指挥使大人,不怪卑职擅自行动之罪!”
朱贵微微一喜,又很快地归于平淡,身子垂得更低了。
“功就是功,什么罪不罪的,你是荆州百户,有权指挥下边总旗、小旗的行动,我程处弼也不是嫉贤妒能之人,是你的就是你的!”
程处弼扬了扬手,示意朱贵起身,继续说道。
“不过,你擅自捉拿折冲府的士卒,就不怕暴露出锦衣卫的行动,要是暴露出锦衣卫的秘密......”
“指挥使大人放心,卑职省得,卑职自然不敢冲入军府直接抓人!”
朱贵又喜又惊地靠上前去解释,声音虽轻,但不至于听不到,没有噪耳,还很悦耳。
“只是这春耕将近,这折冲府下的士卒又多为佃户,自然是要返乡务农的,突然捉来几个,审问一番再放归,也神不知鬼不觉!”
唐朝的府兵制,是兵农合一,战时为兵,平时为农。
在没有战争的和平年代,平时自然是以农耕为重,春种秋收这般农忙时自然是要务农,到冬闲时才训兵备战。
荆州的灾民都集中在江陵,其他的县并没有受到多大影响,确实是要开始春耕了。
朱贵能够抓住春耕这个有利的时机,确实让程处弼又高看了几分,拍着朱贵的肩膀,悦声说道:
“嗯嗯,确实不错,聪明机敏,能成大事!下去吧,好好准备准备,戒骄戒躁,再过些时日,你便可以赴任了!”
“多谢指挥使大人栽培,卑职告退!”
朱贵按下悸动的心,喜形于色地辞礼告退。
“长孙师,荆州世族,既然你们作死,那可就怪不得我了!”
程处弼拿起案上的帛书,打开梨木几案的抽屉,从中掏出一个火折子点火,将帛书点燃,起火,直到化为灰烬......
两个折冲府的都尉都与长孙家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而荆州世族才是控制折冲府府兵的根本力量,要说这件事情长孙师与荆州世族没有插手,打死他都不会信!
左卫,禁军之首,天下第一卫,大唐开国这么多年,有哪几个折冲府的都尉不怕死,敢阻挡左卫禁军的去路!
更何况,还是犯死罪、没有调令的私自调军,以及故意阻挠灾粮的运转。
“不好了,大事不妙了,三哥!”
没过多久,便见房俊急匆匆地跑了进来。
“怎么了俊儿,何事如此匆忙?”
看着火急火燎的房俊,程处弼皱了皱眉,问道。
“三哥,今日我奉哥哥将令,上街巡查,发现城中的粮价格又翻了一番,都到了三十二文钱一斗了!”
房俊因为跑得太快,有些气急,说话慢慢吞吞的,但其中的关键词却咬得很重。
“三十二文一斗!”
程处弼一听,脸色很是难看,眼中闪过一道冰冷的锋芒,嘴角轻张,吐气严寒。
“长孙师,你以为我真不敢杀你!”
“三哥,你说什么?”
没有听清的房俊,疑惑地眨了眨眼,问道。
“没什么,除了粮价上涨,还有什么事情,宝琪?”
程处弼摇了摇头,走要榻前,给房俊倒了杯茶水,递了过去,茶水很清澈、很温暖,但他的心很浑浊、很冰凉。
三十二文一斗,比起原来的斗米四文,整整翻了八倍!
投机倒把,囤积居奇,这要是要计划经济年代,是要判投机倒把罪的,就是在新时期也要犯非法经营罪的,是要量刑处罚的!
在古代虽然朝廷“不与民争利”,放开市场,自由经济,但是为富不仁,发国难财,就是官府明面上不整治你,暗地里也会找机会抽你!
八倍的暴利行为,若是没有权贵在背后支撑,荆州世族根本没有可能明目张胆地这么与官府对着干!
在荆州胆敢这般明目张胆地与自己对着干,只是长孙师!
这么一想,他便明白了,阻挡灾粮的到达与荆州城的灾粮上涨,这是一个连环计,是长孙师给自己设下的一系列套路!
长孙师对自己做什么都可以,但他不能为了对付自己,不择手段!为了对付自己,连数万的灾民生死都不管不顾了!
为了获得权利、为了达到目的无所不用其极的长孙师,对于脸厚黑心到这般铁石心肠的地步,程处弼的内心再没有半点仁慈,只有除之而后快的暴戾!
“除了粮价上涨之外,还有更为严重的一件事情,不知道哪里传出的消息,说我们左卫南下押粮的道路被山石阻塞了,灾粮到不来荆州了!”
房俊接过的茶水,一口牛饮下去,又自顾自地倒了一杯,再喝下去,清了清喉嗓,再瞪大铜铃眼注视着程处弼,粗声粗气的说道。
“现在荆州城四下都在传扬,人心惶惶的,灾民们的情绪很躁动,要是再这样下去,很有可能会引发群体性的暴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