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单和李二聊了一会儿,萧煜总算是明白了李二的想法。
他在意的不是修建宫殿,而是觉得自己作为九五至尊,凭什么不能享受一下?
群臣们反对的声音越大,李二就越是执拗。
这就是皇权和臣权之间的一次碰撞,如果李二认输,那日后必定会让臣权的势力得到增长。
李二本身肯定不会怕,以他的手段,将那些大臣玩弄于鼓掌之中是绝对没问题的。
但是以后呢?
毕竟可不是谁都能称为天可汗的!
而且,让李二不舒服的是,反对声最大的就是他昔日的忠臣,那激烈的模样,就差指着他鼻子骂了。
和天下人为敌,让李二心里有些萧索,现在见连萧煜都不认同他,他更是冷声道:“朕还以为你是和朕一条心的,没想到居然连你都不支持朕!”
萧煜急忙道:“末将只是骑都尉,是马上征战的匹夫,哪懂得那么多事情。”
“你这小子…还跟朕打马虎眼呢,想说什么就说吧,这是你的子爵府,不是皇宫。”李二轻笑着说道。
不是你的皇宫还敢这么嚣张!
萧煜心里嘀咕了一句,脸上却十分恭敬的道:“陛下,大臣们之所以想方设法阻止修建长宁宫,并不是因为他们觉得陛下不能享受,而是觉得这种劳民伤财的做法,实在是有伤国本,陛下您辛苦几十年,从打天下,到守天下,大唐就像您的子嗣一般,需要无微不至的呵护照顾。”
“诚然,如今的大唐已经傲然天下,万国来朝,既然如此…那陛下又为何要修建长宁宫呢?难道仅仅是为了展现大唐盛世?”
李二笑道:“这话说的倒是让朕很舒心,只是仲卿啊,朕知道你有劝谏之心,但这件事…远不是你想象中的那般简单。”
“朕要修的,不是长宁宫,而是人心!”
李二的表情逐渐变得坚定起来,萧煜盯着他的脸,似乎想要从他脸上看出一点端倪,然而李二的表情自始自终都很平静,看不出任何心思。
萧煜松了口气,继续慢条斯理的喝起了茶。
不管怎样,该劝的都已经劝了,皇帝的心思又岂是他这个小县子能揣摩的?
他也没指望李二会听他的劝告,不过这也无所谓了,毕竟他可是第一个站出来反对的武将,相信以后史书上也不会出现他的骂名,如果史官们再八卦一点,说不定还会夸赞萧煜两句…
李二走了,除了甩一甩衣袖,还带走了萧煜所有的茶叶,这下子就轮到萧煜心情郁闷了。
十罐茶叶,哪怕每天不要命的喝,也足够半年,结果现在一股脑的全被英明神武的天可汗陛下给卷走了,而且他的脸上没有丝毫不好意思,反而一副“朕拿你东西你占了大便宜”的表情,看的萧煜很是…羡慕?
没办法,萧煜只能让管家再去东市置购一些新鲜茶叶,然后让匠人们烘焙制茶。
…
修建长宁宫一事,闹得越来越大,从李二离开子爵府的第二天开始,不止是魏徽和御史台,其他文官也开始上书谏言,有点群起而攻之的味道。
跳的最欢乐的人还是魏徽,这老头官职不是最大的,然而话却是最多的,连长孙无忌都没他说的多。
每天魏徽除了吃饭睡觉,几乎所有的时间都在参奏李二,动之以情,晓之以理的告诉他,这么做是不对的,你要及时改正,咱们还能愉快的玩耍。
很奇怪,这倔老头也不知是哪来的精力,就感觉不说皇帝陛下两句,他这一天就过的没意义一般。
为此,李二的回应就显得十分平静了,就两个字。
呵呵…
简单两个字,却将这些群情激愤的文官气的差点吐血,魏徽更是在朝堂上以死进谏,磕头磕到头破血流。
李二没办法,只能让太医院的人看好他,然后宣布退朝。
不过,君臣之间闹得再凶,长宁宫的工程却并没有停止。
十万民夫在工部的安排之下,已经有条不紊的踏入了长安,还有从国库内帑征收的数百万贯银两,也已经准备好了,现在随时都可以动工。
这下,还在太医院的魏徽也没办法安心养伤了,挣扎着爬起来,继续开始写奏疏,那老态龙钟的模样,看的着实让人揪心。
今年的魏徽已经六十二岁了,这样的年纪,已经可以养老退休,结果魏徽刚想上奏折请求告老还乡,就出了这档子事,他哪里还有这些心思?
可能是害怕魏徽真的以死相逼,李二终于再次召开朝会。
这次,文官依旧唾沫横飞,从三皇五帝到大唐贞观,各种引经据典,各种长篇大论。
而且萧煜有些惊异的发现,李二那严肃的表情似乎松动了一些。
萧煜心神一动,难道李二真被这些文官给说怕了?
然而,上头的魏徽却没注意到李二的小表情,依旧激情四射的劝诫着,情到浓时,他甚至大骂了几声“亡国之君”!
这个词汇对于任何帝王来说,都是个绝对的逆鳞,谁触碰就诛九族的那种,李二也不例外。
一股怒火涌上心头,李二当朝怒吼着让殿前武士脱去魏徽官袍,庭下脊杖三十!
脊杖,顾名思义就是杖打脊梁骨,棍棍到肉,别说魏徽这种六十多岁的糟老头,哪怕是萧煜这等年轻力壮的年轻小伙,被杖打三十下后没有几个月都休想下床!
这要是真打下去,魏徽这条老命恐怕就交代在这了。
这下子,很多人都不淡定了。
一个人没有丝毫犹豫,龙行虎步的拦在了殿前武士和魏徽的面前,而后面无表情的朝着李二拱了拱手,道:“陛下,老臣李绩,有话要说!”
文官们的表情都夹杂着一丝意外,他们没想到,先站出来的人居然会是一个武将。
大唐武将从不干政,这点从李二登上帝位之后,就好像形成了一种默契,平常除了出征的大事之外,其他国事武将从来都是缄口莫言。
这并不是他们不懂,作为一群打天下的武将,哪怕他们再笨,对于国家大事或多或少都会一些,因为这是他们亲身经历过的事情。
他们之所以不开口,完全是因为武将的位置太过敏感,贞观年间的武将,不仅威望极高,而且都是手握实权的主,如果让他们来参与国事,恐怕这群文官就真是永无出头之日了。
不过,当李绩站出来的那一刹那,武将不干政的规矩,也算是被打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