渝州有两个粮仓,一个义仓,一个官仓。
当初萧煜借故巡视粮仓,逼得宋彦不得不将收刮来的粮食全部填装进去,之后更是开放义仓,散尽了义仓的粮食。
至于官仓,因为最近渝州风声鹤唳,朝廷大军四处抓人,宋彦怕运粮的时候被人发现,所以也不敢动里面的粮食,只是派了一队士兵守在外面。
此时夜深人静,巡逻的士兵早已经疲倦,更何况粮仓位于渝州中心区域,贼人就算想打粮仓的主意,也得掂量掂量自己有没有那个本事。
几十个士兵靠躺在墙上,身子微微蜷缩在一起,然后有气无力地打着呵欠,睡眼惺忪得望了一眼黑漆漆的四周后,翻个身继续打盹。
这时候,一阵火光突然冲天而起,并且愈来愈烈,很快便照亮了半边天。
动静很快便惊醒了昏昏欲睡的士兵,他们急得面如土色,立刻扯着嗓子大声喊着救火。
越来越多的人被惊醒,然后加入了救火大军,但是由于火势太过突然,他们拎来的那一点水可谓是杯水车薪,根本就没有任何作用。
火越烧越旺,亮光冲天,照耀在每个人的脸上。
这会儿,侍卫们脸上的表情十分一致,焦急中又带着几分绝望。
没理由不绝望,粮仓被烧,他们可脱不了干系,若是被严查治罪,恐怕得流放千里。
这把火,烧得不仅仅是粮仓,还有他们的前程。
大火很快惊醒了全城,各家各户的百姓都从家中端出了桶和盆,从井里打了水便奔向火场,渝州这座小城,因为这把火而彻底沸腾起来。
而在军民手忙脚乱时,近百个身着粗布衣裳的汉子却聚集在粮仓数百米之外的街道上,看着火光冲天的前方,脸上带着幸灾乐祸的笑容。
“圣使,这把火烧得漂亮!”一个大汉兴奋道。
“哈哈,本使出马,岂有不成功的理?”王慎放声大笑起来,颇有一种扬眉吐气之感。
他领着教中精锐出来的时候,可没少被人冷嘲热讽,现在见众人脸上只有敬佩之色,他心里别提有多得意了。
按照这个势头,相信很快便能掌控渝州弥勒教,到那时候…练霓裳,哼哼,还不得乖乖被自己玩弄?
一想到练霓裳那婀娜多姿的身姿和魔鬼的脸孔,王慎心里就是一阵火热。
一个年轻小伙笑道:“圣使果然是圣使,这些日子咱们被那个萧煜给整得连喘气的机会都没有,如今跟着圣使,倒是让弟兄们扬眉吐气了一把,咱们心里现在特痛快,这回该轮到那个姓萧的着急了,也让他知道,这渝州到底是朝廷的天下,还是咱弥勒教的天下!”
王慎一脸得意和骄傲,笑道:“圣女说什么这萧煜很难对付,我看也不过如此嘛,说到底还是圣女她太过胆小,欲成大事,哪能畏手畏脚?”
很明显的冷嘲热讽,众人眉头皱了皱,但并不像之前那样反应强烈,因为这王慎虽然性子很讨厌,可做事很对他们胃口。
这些日子,官兵到处搜捕弥勒教反贼,一群人心里憋了一肚子火没处发泄,但是碍于练霓裳的命令,他们也不敢轻举妄动。
如今这王慎虽然讨厌,但是做的事却很爷们儿,刚刚他们出了口恶气,现在让这王慎骄横一下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众位弟兄请放心,日后本使接管了弥勒教,就绝不会再向从前那样畏缩,等过两天,渝州乱起来的时候,本使便会通知其他分坛的弟兄,让他们同时举旗起义,届时,弥勒创世大计便能完成了!”王慎满脸得意。
不过他的话音刚落,却突然听到周围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
众人愣神间,却发现街道两旁忽然亮起了火把,紧接着原本禁闭的二层楼商铺窗户被打开,一具具散发着冰冷气息的弓弩伸了出来,弓弩上早已装好的弩箭在火光的照耀下,显得格外阴森恐怖。
而后,街头街尾呼啦一声围上来成百上千名披甲戴胄的唐军,人人手中执戈操刀,一股肃杀之气顿时弥漫在整条街道上。
这时候,唐军阵型中散开一条道,而后身着银色盔甲的萧煜从中走上前,手中长枪横立在腰间,双目冷冷一扫被围困的王慎等百余名弥勒教反贼,忽然暴喝道:“本官乃是剑南道黜陟使萧煜,尔等反贼,祸国殃民,图谋不轨本官劝你们乖乖放下兵刃,若有敢反抗者,一律格杀勿论!”
“杀!”
数千将士暴喝一声,同时一齐往前跨了一步。
脸色惊恐的弥勒教众人沉默着背靠背,围成一个小圆圈,眼睛不停四处张望,唯恐不知从哪个地方会突然射来一只冷箭。
王慎脸色惨白,双腿一软,便跪倒在地,“各位官爷,我投降,别杀我,千万别杀我…”
“王慎,你个软骨头,真他娘的丢人!”一个大汉瞪着他道。
王慎扭头,目眦欲裂,“你这个低贱的东西,死了也就死了,老子可是圣使,得活着!”
“哦?圣使?”萧煜眼睛一亮,忍不住开始打量起这家伙,虽然长相确实有些欠揍,不过听他这话,在弥勒教似乎有几分地位啊。
“行吧,只要你乖乖配合,本官就饶你一命,来人啊,把他带下去!”
“多谢官爷,多谢官爷!”
王慎那叫一个激动,连连在地上磕了几个响头。
而后,两个士兵一左一右夹着他的胳膊,将他给带走了。
弥勒教众人见他如此窝囊,更是气的咬牙切齿,恨不得嗜其血,啃其肉。
“你个卑鄙无耻,阴险狡诈的狗官,我要你的命!”
片刻沉默之中,突然响起一声暴喝,紧接着一个大汉冲天而起,人刚跃起半丈高,腰间的刀便已出鞘,雪亮的刀尖直指萧煜喉咙。
这种级别的偷袭,萧煜可不止一次碰见,所以见有人暴起,他迅速便做出了反应,手中长枪一挑,便拦下了大汉的刀尖,紧接着枪身一转,枪尾便撞在了他的胸口上。
“噗!”
大汉吐了口鲜血,便倒在地上,神色萎靡不振。
三五个将士立刻上前,几把长枪便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至于剩下的百余名弥勒教教众,则是趁机发动,众人边打边退,艰难得想从重重包围之中寻求一丝生机。
萧煜看着他们依旧负隅顽抗,忍不住叹了口气,道:“卿本良人,奈何从贼乎?既然不听劝诫,那就放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