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脸热切的看着左天问，常怀春的双眼之中，闪烁着的，是期望的光芒。
常家身为开国的勋贵世家，却不能够沾染军队。
这件事情，要是放到洪武大帝，或者永乐大帝的时候，那简直就是个笑话。
可惜了，随着大明王朝的衰落，与之一同衰败下来的，还有他们这些武将世家。
常家不能掌兵，这件事情，从常怀春记事起，就令他想不明白。
他先祖常遇春，那是多么令人敬仰的将领，可是落到他身上，竟然连指挥军队都成了一件奢望的事情。
常怀春不是没有挣扎过，不过满朝文官团结一致的想法，硬生生让常怀春，将这件事情压在了心底。
直到这几日。
兵部尚书孙承宗接着左天问的名头，在军队之中，大肆扩张，将不少的勋贵世家都给清扫了出去。
孙承宗的情况，身为勋贵世家的常怀春比谁都了解。
他不就是被那些文官压得死死的，才会落到后面无兵可用的地步吗。
哪怕身为朝中大臣，官至兵部尚书，但是在满朝文官的压制下，依然变得抬不起头。
可是就是这样，孙承宗竟然能够借助这左天问的名声，在天下文官的压制下，硬生生在军队中，发展出了自己的势力。
这件事情，让常家看到了希望。
当个普通的勋贵世家，混吃等死，并不是不好，只是常家的志向，并不在此。
如果借助左天问的名头，能够在这军队之中混出个人样来，在常家看来，这军中的银两，不要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情。
身为武将世家，却在吸食军伍的血肉，这本身就是一件令人不齿的事情。
只是以前的常家，没得选择。
现在，他常家，想做个武将！
为了这件事情，常家准备了许久，军中的书籍，家中老祖常遇春的领兵心得，常家从来没有落下过。
甚至家中的家仆，也一直按照行军的标准不断地训练，为了的就是能够有重新领兵的那一天。
常怀春半跪在地上，目光盯着左天问。
而左天问，同样是没有言语，感受着常怀春的目光，很热切，但是左天问的心中也并不能够笃定。
说实在的，如果常怀春能够在军中领兵，对左天问来说，算得上是一件好事情。
常家在军伍中的名声还不错，至少没有想其他勋贵世家那样的恶臭。
甚至，在军营里面，还有这一批常家的死忠存在，这些将领，从开国开始，就一直坚守着信奉常家。
这是开平王常遇春的个人魅力，一直影响到现在。
孙承宗可信吗，或许可信，当时让他完全听从自己的话语，这件事情左天问自己都不相信。
孙承宗是兵部尚书，以前任职过辽东经略，可以说是现在军中将领第一人。
无论是现任的辽东经略熊廷弼，还是即将上任的袁崇焕，都是孙承宗的后辈，军中的威信远不如他。
也就是因为文官压制的缘故，不然这孙承宗又何须借助自己的名声，才能够在军营之中发展势力。
孙承宗的实力壮大起来之后，自己不能够完全掌控，这件事情几乎是可以确定的。
借助着天启的名头，孙承宗会听命于自己，但是言听计从这四个字，在左天问看来，完全是不可能存在了。
军队，需要掌控住，掌控在自己的手中。
放出袁崇焕，一是为了对应辽东的战事，二也是为了抗衡孙承宗。
毕竟袁崇焕是天启的死忠，只要有天启的话语，左天问相信，袁崇焕就一定会听命于自己。
这才是左天问放出袁崇焕真正的理由。
不然说道辽东战神，在这辽东，可以称为战神的不仅仅是袁崇焕一人。
熊廷弼坚清壁野的手段，也可谓是很辣至极，只是这家伙的态度模糊不定，不如袁崇焕来得好用。
一个袁崇焕，无疑压制不住孙承宗，但是在加上一个常家的话。
两份力量的叠加，左天问在面对孙承宗的时候，绝对能够有着六成的压制力。
六成，足以让他左天问，完全掌控住军队。
毕竟再怎么说，孙承宗也算是自己人，有着六成的压制力，再加上天启的话语，足够让孙承宗听从自己了。
只是，这常家……
目光看着半跪在地上的常怀春，对于常家，左天问的心底，还是有着顾虑的。
这个老牌的勋贵世家，能够听从自己的话语？
左天问的心中，并不能够确定。
似乎是看出了左天问的疑惑，常怀春从自己的怀里，掏出了一样东西。
“我常家有一样东西，今日交给指挥使，算是我常家的投名状了！”
递出手里的东西，左天问并没有伸手去接。
反而是一双目光，淋漓的望着面前的常怀春。
哪怕在昏暗的房间之中，常怀春手中的东西，依然在散发着金光。
常家的金印，开平王常遇春老爷子的掌军大印，这是常家的象征，也同样是常家家主的标志。
如果说，原本对常怀春，左天问只信任三成，那此刻，再看到掌兵金印的瞬间，左天问心底的这份信任，已经拔升到了八成。
哪怕不是常家的人，都能够知道，常遇春的掌兵金印对于常家的意义。
有了这东西，哪怕不是常家的人，都能够拥有掌控常家的资格。
没有伸手接常怀春递来的掌兵金印。
左天问在心中思索了一番。
八成！足够了！
这世上没有十成十的事情，有着八成足够他拼一波的。
“这金印你收回去吧！”
左天问站起身来，冲着常怀春说了一声。
既然对方都拿出了这金印，自己收与不收，其实并没有太大的区别，倒不如直接卖对方一个好处。
这掌兵金印，要是真在自己手里，对常家来说，永远都会是心里的一个疙瘩。
只是，常怀春在听到左天问的这话语之后，面色低落，独自将手中的掌兵金印收了起来。
冲着左天问默不作声的行礼，随后转身就想冲着门外走去。
常怀春没想到，自己连常家的掌兵金印都拿了出来，左天问依然不愿意帮自己。
这让常怀春的心中，有了些绝望。
常家，难道真的没有再次掌兵的那一天了吗！
但，就在常怀春即将踏出北镇抚司书房的那一刻，左天问的声音，却悠悠的从常怀春的身后传荡了过来。
“明日我会与孙承宗说一说的，常家确实应该在军中发挥点作用了。”
身形一顿，脸上顿时充斥着不可思议，满是震惊的回身望向站着的左天问，常怀春的脸上露出了惊喜的笑容。
“在下！在下谢过指挥使！”
整个人瞬间被喜悦所包裹，常怀春想不到，左天问没有接手他们常家的掌兵金印，竟然也会认下这事情！
一时间，常怀春的心中，对于左天问充满了敬意。
或者这只是左天问收买人心的一种手段，但是真正能够做到这一步的，又有几人呢！
常家的掌兵金印，他常怀春能够拍着胸脯表示，这大明王朝的臣子之中，没有谁能够挡得住这样的诱惑。
这东西，代表的是什么，代表着是那与国同休的爵位，那常家世袭的怀远侯！
这东西，是大明王朝唯一的一例世袭侯爵，哪怕是谋反的罪名，都无法断绝的荣耀！
“不过常家多年不参与军伍，就算你是开平王的子孙，也要从大头兵做起。一个千夫长的职位，你常家愿意接受吗。”
目光看着跪在地上的常怀春，左天问慢声开口。
他需要的常家，是一个能够打仗，掌控军伍的常家，而不只是一个纸上谈兵的存在。
如果只是这样，对孙承宗的压制能力，约等于无。
除非，这常家，能够从底层开始，一刀一血的拼杀上来，只有这样，才能够真正的在军伍之中，拥有着掌控力度。
千夫长，营队之下最高的职位，却也只是底层能够爬上的最顶端。
对于常家来说，这个职位不高不低，用来拼搏正好合适。
面色上没有丝毫的犹豫，在听闻左天问的话语之中，常怀春的脸上，挂满了坚毅。
“定不负所托！”
见到常怀春这副模样，左天问满意的点了点头。
如果常怀春的脸上会有丝毫的犹豫，左天问都不会将今天说的话语做实。
没有足够的信念，这常家就算再次进入军伍，都不可能达到自己期望的高度。
不过现在看来，这常怀春和常家，的的确确是做好了一切准备。
走过去拍了拍常怀春的肩膀，左天问走出了书房的大门，离开了这北镇抚司。
只剩下常怀春一人，一直跪拜在地上，身体不住的颤抖。
今日之后，他常家，可以再一次自信的喊出，他们是个武将世家。
真真正正的武将世家！
抬起头，常怀春的目光望着书房内，那银光闪烁的锦衣卫指挥使的服饰。
常家是知恩的人，今日左天问助他常家的这个恩情，他常怀春要报！
刚刚他说的那句，常家必定瞻前马后，这件事情，说道做到！
——
带着青龙走出了北镇抚司的大门，后面常怀春的想法，左天问并不可知。
他帮助常怀春这一把，只是赌一赌而已，一个袁崇焕不够分量，他需要加大筹码才行。
不过暂时看来，这个常家，对得起他左天问伸出的这只手。
站在左天问的身边，青龙的神情有些唏嘘。
常怀春在书房之中的情况，根本无法瞒得住他，接近后天高手的修为，那一扇小小的书房大门，根本挡不了什么东西。
守护在门外的青龙自然是知道的一清二楚，当然，也是左天问并没有瞒着他而已。
不然也不会让他守在大门之外。
常遇春，这个名字在大明王朝之中可谓是彻响，常家后续的衰败，也让青龙感到同情。
只是他想不到，这么多年的变迁，这常家不仅没有被那些勋贵世家所拖累，还能够拥有着如此豪情壮志。
也算是对得起常遇春这个名字了！
“常国公的家风，令人佩服。”
站在左天问的身边，沉声说了一句，青龙的语气中包含着无尽的感叹。
眼睛看了一眼，自己身旁的青龙，左天问轻声说了一句。
“那也要看看军中的表现，许多事情，光靠说是没有用的，要做。”
手掌搭在鸿鸣刀的刀柄之上，左天问坐着马匹一摇一晃的朝着锦衣卫督军指挥使司赶去。
自己给了常家希望，后续常家能够走到哪一步，依然是要看常家自己。
左天问是希望常家能够帮助自己压住孙承宗，可这件事情能不能办到，那依然还是个未知数。
投资这种事情，有输有赢。
你要是抱着必胜的心态，肯定是会满盘皆输。
“袁崇焕，常家……”
嘴中嘀咕起来，左天问眯着眼睛，只有两个还不够，想要稳妥，至少需要再加上一人才行！
只是这最后一个的选择是谁呢？
熊廷弼，还是找一个新人？
身为辽东经略的熊廷弼，在左天问看来，无疑是最合适的人选。
辽东三杰，熊廷弼加上袁崇焕，绝对能稳妥的压制住孙承宗。
但是远在辽东的熊廷弼态度一直模糊不清，你说他忠于大明吗，这件事情还是能够令人放心的。
但是愿不愿意听自己的，愿不愿意忠于天启。
这件事情，可说不好。
“或许马升更加的合适。”
不少人员在左天问的脑海中过了一遍，但是能够令左天问放心，有拥有足够机会的，在他看来，只有同样军伍经历的马升，更加的沉稳。
如果控制不住熊廷弼，那这最后一人，对于左天问来说，只需要有一个拥有足够能量的人就可以了。
他不需要太强的领兵能力，有着孙承宗，袁崇焕和熊廷弼。
能够指挥辽东的将领已经足够了，打仗看的更加是后勤和补给能力，太多的军事将领，对于战场来说并不是一件好事。
行军打仗，最忌讳的，就是想法不一。
孙承宗能够镇得住袁崇焕和熊廷弼，他们三个人是最稳定的框架关系，作为军队的大脑运转。
自己需要的，只是一个能够完全听从自己的军中势力即可。
马升早年间加入过戚家军，又是辽东战场退下来的老兵，在锦衣卫中历练之后，安插在营地之中，让他慢慢发展足够合适。
正好此刻正是军中势力变化之时，让马升入场极为合适，再晚一点，怕是孙承宗就已经将军伍控制齐全了。
双目之中光芒四散，左天问的心中有了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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