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乱中,我感觉自己像是坠入了一道永远没有尽头的无尽深渊,一直在往下掉往下掉,头顶上一只只鸱鸮怪鸟盘旋着怪啸着,更加可怕的是,那深渊两侧的崖壁,完全就是岩石。
而是人、一个个面目凄惨互相堆积在一起的人,那些人堆积在一起,变成了那无尽深渊的崖壁,它们不断挣扎着,伸长了胳膊,想要挣脱出来,可却是怎么也挣脱不出来,而我则是一直在往下掉。
不知道过了多久,感觉像是马上要掉到底了,马上要粉身碎骨了,那种往下掉的感觉愈发强烈了起来。
我终于忍不住啊的一声尖叫出来,等我浑身冷汗淋漓的从地上做起来,大口喘着气,却是压根没有掉下那深不见底的鬼渊,而是被暗潮给冲到了江边的浅滩上。
可即便那样,我的大脑也在那一刻完全陷入了空白,直到江畔略微带着一丝寒意的江风迎面扑来,被那么一吹,我这才感觉大脑逐渐清醒了过来。
等我挣扎起身的时候,却是感觉浑身上下一点力气都没有,不仅如此,更觉得浑身上下的骨头都仿佛散了架似的,那怕只是稍微动弹一下,都疼的让你忍不住倒吸凉气。
没办法,我只能酸软无力的继续瘫在了浅滩上,大口喘着气,耳畔江风在呼啸,江水不是迫击着岸边,发出一阵阵砰砰砰的声响。
不知道躺了多久、是几十分钟,还是几个小时,甚至于我都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又昏睡了过去,第二次醒过来。
感觉身体恢复了一些力气,我这才挣扎着从浅滩上爬了起来。
我四处打量了一下,发现我被暗潮冲上的浅滩,正处于河湾处,也就是泼水节当天,那尊石人甬被冲上岸的那一片浅滩。
不仅如此,我还在浅滩上,看到了两尊同样被暗潮给冲上岸的石人甬,其中一尊石人甬一大半被泥沙给掩埋住了,只剩下一个脑袋露在外面,另外一尊则是下半个身体被埋在了泥沙里,露出了脑袋和一小半被剖开的腹腔。
要是在初到这娜姑村的时候,看到这被开膛破肚、造型邪异,背后还刻上了诅咒的石人甬,我多半还会觉得害怕,就算不害怕,心里头也会多少有些发毛的感觉。
可眼下,看着那两尊石人甬,我是一点感觉都没有,大概是在那水下洞窟,这石人甬看得多了,或者说如今娜姑村石人甬诅咒事件的秘密,已经彻底解开了。
所谓的石人甬诅咒,不过是人性的具象演化。
可要说这石人甬,就一点令人琢磨不透的邪异之处都没有,那也不尽然。
首先,那座沉入鬼渊的青铜祭坛,就不是我能够解释明白的东西,至于那鬼渊、那条大蜈蚣、那些从鬼渊之中飞出来的鸱鸮鸟,更加是我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东西。
也许,这世上真的有太多无法用科学、无法用常理来解释的东西。
华夏文明渊源流传五千年,是何等的绚烂多彩,又是何等的包罗万象、神秘莫测,绝非是我们这些后来者,仅凭三言两语和一些只限于书籍当中的史料、杂记能够说得清楚的。
不过眼下,这些所谓的真相,似乎都不在重要了,重要的是我们活下来了,我们活着出来了。
那一刻,我有一种想要跪在地上仰天长啸的冲动。
从东北老林子里的死人沟、再到塔克拉玛干沙漠的太阳谷、再到湘西毒虫密布的棺材山、再到来凤山深处贼寇当年留下的地下要塞和蛇妖潭,我们不止一次险象环生,可从来没有哪一次,好像这一次这样令人绝望。
以前,的确我们遇到了很多次生死一线的险境,可我总能够想到一些办法,即便是以命相搏,也总有一线希望。
然而这一次我们被困在那水下洞窟里,能够活着出来,真的完全可以说是老天爷保佑、是祖坟上冒了青烟了。
彻底缓过劲来后,我猛地想起来,我被暗潮冲上了浅滩、算是捡回了一条命,可陈八牛和罗爱华却是不见了踪影。
一想到这儿,我脑袋里那根刚刚放松下去的神经立马一下子又紧绷了起来,我急忙环视起了四周,可我扫了一圈,把整个河湾处的浅滩都给找遍了,也没发现陈八牛和罗爱华的踪迹。
我被暗潮冲上浅滩,完全可以说是福大命大,捡回来了一条命,可谁能保证,陈八牛和罗爱华能有这样的好运气。
想到这些,我一颗心顿时提到了嗓子眼,有一种想哭想要大声低吼的冲动。
“八爷!”
“八爷你特娘在哪儿!”
我一边大喊着、一边疯了似的沿着下游一路找了下去。
不知道沿着下游走出去了多远,反正已经感觉整个人都摇摇晃晃,脑袋和眼皮子里头像是灌注了铅块似的,马上就要晕死过去了,可我依旧没能找到陈八牛和罗爱华。
“不行,不能倒下去、八爷……八爷你特娘在哪儿!”
我跌坐在了江边的烂泥里,梦呓似的呢喃着,慢慢挣扎着用尽了全身最后一点力气从烂泥里爬了起来,转身朝着上游方向一路寻了下去。
不知道又沿着上游的方向走了多远,直到我感觉每走一步,都在打颤的时候,终于远远地我看到了两个人仰面趴在了江边。
那一刻,我整个人都楞在原地,一眼就认出来其中一个就是陈八牛那家伙,我和陈八牛认识了快十年,说是穿一条裤子都不过分。
见陈八牛和罗爱华仰面趴在江边的浅滩上,一动也不动,真的那一刻我心里头像是有千万只蚂蚁在爬,想要马上拔腿冲过去,可却又在害怕。
我想冲过去看看陈八牛和罗爱华,可我又害怕我过去之后,他们已经没了呼吸。
很多时候,没有得到结果,反而让人始终觉得有一线希望,相反如果你得到了结果,就连那最后一丝侥幸,也会瞬间烟消云散。
有时候逃避不失为一种对策,可大部分时候,该来的始终还是会来,你需要面对的,终归还是要去面对。
我紧握着拳头,完全就是屏住了呼吸,朝着陈八牛和罗爱华跑了过去,那一刻,真的我感觉每走一步,心脏都在狂跳一下,最后更加像是马上要蹦出胸膛了。
有人说死亡是痛苦的,可我觉得,那一刻的滋味绝对要比死亡更加折磨人。
那种感觉,就好比是临上刑场前,一步步逼近死亡、你明知道去了必死无疑,可你却无力反抗。
终于我还是走到了近前,到了近前,亲眼看到陈八牛和罗爱华趴在江边,江水还在不断冲击着他们的身体,一晃一晃的,那一刻此前所有的害怕、所有的顾虑都没了。
“八爷!”
我大喊了一声,跪在地上扑过去,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把陈八牛给翻转了过来、又把罗爱华给 翻了过来。
不要有事、千万不要有事……
我一刻也不停的在心里头不住祈祷着,尽管我知道所谓的祈祷,只是人在绝境当中,最无力的表现,可那一刻我还是忍不住去祈祷。
我满满睁开眼睛,完全就是颤抖着将手指慢慢伸到了陈八牛的鼻子下面。
那一刻我屏住了呼吸、屏住了心跳,周围的一切都好像是安静了下来。
直到下一刻,我感觉到陈八牛还有微弱的呼吸,我悬到了嗓子眼儿的心,这才终于落下去了一半。
可等我伸手去试探罗爱华的鼻息的时候,却是一下子僵在了原地。
罗爱华已经没了呼吸。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我在心里头大吼着,不断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伸手又去试探了一下罗爱华的脉搏、发现罗爱华还有微弱的脉搏后,我稍微松了一口气,却也不敢大意。
急忙按照Alice曾经教过我的急救手法,掰开罗爱华的嘴,检查罗爱华嘴里和气嗓里是否堵了泥沙、水草一类的东西。
确认罗爱华嘴里、气管里都没有堵进去泥沙和水草后,也顾不上什么男女男授受不亲了,我猛吸一口气,捏住罗爱华的鼻子,对罗爱华急救了起来。
连续几次后,罗爱华的还是没有呼吸,我一颗心也忍不住狂跳了起来,急忙把罗爱华翻转过来,放在我的膝盖上,不停拍打着后背。
“醒醒罗爱华醒醒!”
“醒醒啊!”
不知道拍了多久,喊得我嗓子已经完全沙哑了,终于我听到了一阵咳嗽声,尽管很细微,可我还是听到了。
罗爱华活了下来,陈八牛也还有呼吸,我们都没死。
那个时候,我已经彻底精疲力尽了,最后我是带着笑容一头栽倒在了江边浅滩里头。
第二次昏死过去,依旧是陷入了一场好似永远都不会醒过来的噩梦当中。
梦里,我眼睁睁看着陈八牛被那群鸱鸮鸟撕成了碎片,他的脑袋就掉在了我的脚边,瞪大了眼睛看着我,似乎是在责怪我为什么不去救他,画面一转、我又出现在了江边,我看到娜姑村的村民,把Alice装在了一个竹笼里,还绑上了石头,正高高的举了起来,准备扔到江里头。
“不!”
我大喊了一声,猛地惊醒了过来,当我睁开眼,眼前的一切却是让我瞬间再一次僵在了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