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爷!”
那电光火石的瞬间,我只听到了陈八牛那惊恐焦急的一声大喊,紧跟着长出了好些树根,一看就显得很坚硬结实的地面,就已经在我瞳孔里急速放大了极其,甚至于那大榕树下,地面上散发出来的阵阵混杂着腥臭味和土腥味的气息,已经疯狂钻进了我的鼻腔里。
我闭上了眼睛,已经做好了迎接脑袋被摔成八瓣,或者是折断脖颈的凄惨下场了。
可是十秒钟过去、二十秒钟过去……我感觉当中像是整整渡过了一个世纪那样的漫长,想象当中摔破脑袋、摔断脖颈的剧痛还是没有出现。
当时我虽然已经做好了迎接死亡的准备,可依旧是被硬生生吓出了一身的冷汗,似乎是浑身上下每一寸皮肉,都在颤抖。
滴答…滴答…
逐渐缓过神来之后,我能清晰的感觉到,那黄豆粒一般大小的冷汗珠子,顺着我的额头、沿着脸颊慢慢滑落下来,带起的一阵阵刺痒的感觉。
“我没死!”
这真的是我缓过神来之后,脑海里冒出来的第一个念头。
有足足过了几秒钟,我这才像是重新恢复了呼吸一样,开始不由自主大口喘起了粗气。
可还没等我松一口气呢,突然我就感觉一股巨大的力道再次拽着我,朝着半空当中升了上去。
我费力的侧过头一看,是几根树藤缠住了我的双脚,此刻正把我朝着那棵大榕树的树冠上拽呢。
说来也真是够一闹的,我们四人,几次险些葬身在这好似成了精的树藤之下,可在我快要摔死的时候,却是这要人命的树藤,及时缠住了我,把我从鬼门关给拉了回来。
“九爷!”
这个时候,陈八牛也从那棵大榕树上跳了下来,然后三两下替我砍断了缠住我双腿的那些树藤。
等我从一米多高的半空当中狠狠摔倒地上之后,只觉得本就不知道断了几根的肋骨,一阵阵的刺疼。
可当时,我哪里顾得上那些,因为还没等我爬起来松一口气呢,就有另外的树藤开始朝着我席卷了过来。
“九爷快起来!”
“奶奶的,这些树藤真特么成了精了!”
陈八牛一边挥舞着手里的砍柴刀疯狂劈砍着那些缠上来的树藤,一边朝着我跑了过来。
当时真的,我虽然强忍着剧痛,可只感觉身上的骨头不知道断了多少,挣扎着爬起身来,似乎都是奢望。
可就在这个时候,还是陈八牛的手掌伸到了我的跟前。
看着陈八牛伸到我跟前的手掌,我仿佛是回到了我刚认识这家伙的时候,那会我也刚到潘家园不久。
这老油条欺负刚入行的嫩芽,在任何地方、任何行当都是屡见不鲜的事情。
那会,陈八牛这朵潘家园的奇葩,也是刚到潘家园不久,我两是十足的嫩芽,没少被潘家园里头那些老油子欺负,也没少和潘家园里头那些二流子打架。
每次敌众我寡、打不过,我两就很默契的三十六计走为上计,可有时候啊我总会跑在最后头,不小心就会被人追上,每次这个时候,陈八牛那家伙都不会选择一个人先溜,而是会顶着对方的拳打脚踢跑回来,伸出手把我从地上拽起来。
“妈的,愣着干啥!”
“姓关的你丫的真想交代在这儿,给这大榕树当肥料啊!”
陈八牛有些没好气的怒骂声在我耳畔响起,我这才缓过神来,然后重重一把拉住了陈八牛的手掌。
真的,那一刻我觉得这辈子,能有陈八牛这么个兄弟,已经算是人生无憾了。
可男人之间,就算在怎么感动,也不可能像是女人之间那样,抱在一起哭哭啼啼。
“谁特娘想留在这儿当肥料了,赶紧的想办法把那些炸药包给点了!”
“是生是死,就全看这一哆嗦了!”
“奶奶个腿儿,八爷还能让几根破树藤给欺负了,九爷你去点炸药包,八爷给你保驾护航!”
陈八牛提着砍柴刀,站在我的身旁,不断劈砍着那些如同毒蛇一般,从四面八方、甚至于是从地底下,窜出来偷袭我们的树藤。
“好,八爷你可给老子顶住了!”
“今儿个,咱也学一下远征军先烈们,搞他一次大的!”
我抬起头看着陈八牛说了这么一句话。
那一刻,我两对视了一眼,仿佛是又找到了当初,在四九城潘家园里头,两个人四只手,敢和人家一群人硬碰硬的那种热血飞扬的感觉。
另一边,alice和钱鼠爷,虽说没有被那些树藤给缠住,却也是被那些树藤给困死在了那烂泥潭里头,进退不得,只能够背靠着背站在一起,如临大敌的应付着那些神出鬼没如同毒蛇一般的诡异树藤。
“alice、鼠爷,在坚持一会,我想到办法对付这妖树了!”
远远地我就看到,alice和钱鼠爷的脸上已经露出了精疲力尽的神色,而在精疲力尽的神色背后,那自然就是绝望了。
在这种情况下,或者说在任何危机万分的情况下,真正可怕的不是那能致人死亡的危险,而是你自己。
因为一旦连你自己都心生绝望,失去了继续抗争的勇气和信心,即便当时你还有生还的希望,可你却已经是在不知不觉当中,半只脚踏进了鬼门关里。
此时此刻,我之所以朝钱鼠爷和alice大喊了那么一句话,事先告诉他们我想到了对付这棵妖树的办法。
也正是想要借此激起他们的斗志,让他们不要轻易放弃。
这就好比是,当时在潘家园我和陈八牛为了生意和那些盲流子打架,有时候被人一群人围住圈踢,不要说还手了,就是逃跑都没有机会,可只要听到帮手来了,或者说听到大帽檐拉着警笛来了,那我们一定会立马重新燃起斗志,特别是陈八牛那家伙,只要听到这两样,那甭管之前被打的多么惨、甭管对方有多少人,那家伙都能硬撑着跳起来,在和对方大战三百回合。
可相比起,我和陈八牛当初在潘家园和那些二流子打架,听到大帽檐拉着警笛来的,此时此刻我那一句我想到对付这妖树的办法了,却只是一句谁也不知道能不能兑现的空口承诺。
然而,这却是我们唯一的希望,就算它只有不到三成的几率能赢,我们也只能选择去赌一赌。
“九爷,快啊!”
陈八牛挥舞着手里的砍柴刀,就像是门神似的,挡在我前头,替我把那些缠绕上来的树藤都给拦在了外面。
我看了一眼挡在我跟前的陈八牛、看了一眼被树藤困在烂泥潭中央进退不得的alice和钱鼠爷,然后紧握着手里的打火机,折返身重新跑到了那棵大榕树的树干下。
说来也是奇怪,那些从大榕树树冠里头冒出来的树藤,几乎是覆盖了整个大榕树树冠能覆盖到的任何一个角落,可偏偏这大榕树的树干下,或者说贴近这大榕树树干的地方,没有那些树藤。
这对于我们来说,绝对算是不幸当中的万幸了。
可即便没有那些树藤,那大榕树的树干下,也是滋生出了许多榕树的树根,密密麻麻的根须,交织在一起,活像是一大堆乱头发、乱胡须堆成了草垛子似的。
而那些炸药包呢,就藏在好似草垛子似的树根下,有的则是露在了外面。
我要做的,就是尽可能把这些缠绕住那些炸药包的树根给清理干净,然后检查一下,这些炸药包的引线是否存在受潮或者是断裂的情况。
那些缠绕在一起的树根,有的都快长得有手臂那般粗细了,有的则是密密麻麻,像是头发胡须似的。
我也顾不上那么多,只是伸手胡乱的扒拉着、用力的拉扯着。
终于,我把第一个炸药包从那草垛子似的树藤当中清理了出来。
“引线!引线呢!”
我记得小时候老爹带我去看过无声电影地雷战,当时看到电影里那些日寇,拿着排雷器,小心翼翼排除地雷的模样,我还觉得很滑稽可笑,觉得那过于慎重其事了。
可现在,我的模样,只怕比那电影里头,举着排雷器,一步三停、趴在地上小心翼翼排雷的日寇,还要滑稽狼狈几分。
“九爷,快着点啊,你丫的搁哪儿磨蹭啥呢!”
“在磨蹭下去,孩子都特娘能打酱油了!”
陈八牛的大喊声,在我耳畔响了起来,我抬起头看了一眼,陈八牛不知道砍断了多少树藤,反正他脚底下那枯树枝一般,被砍断之后还会扭动的树藤,已经堆起来了一层,可依旧是有着源源不断的树藤,从那大榕树的树冠里头窜出来。
陈八牛也明显是到了精疲力尽的边缘,额头上、胳膊上,那冷汗就跟流水似的哗哗的往下流淌着,估计要不是一股想要活下去的念头撑着,只怕陈八牛早就倒地不起了。
被困在烂泥潭里头进退不得的alice和钱鼠爷也好不到哪儿去,特别是钱鼠爷,也不知道是不是被那些树藤给勒的,浑身上下鲜血淋漓的,混杂着满身的污泥脏水,整个就成了名副其实的血葫芦。
“快啊快啊!”
“这特娘引线在哪儿!”
终于,我从那一堆乱头发乱胡须似的树根当中,扒拉出了那炸药包的引线。
还好,当初日寇的军事水平真不是靠吹嘘吹出来的,那炸药包和引线,都明显做了很精密的防水措施,虽说这榕树林子里头湿气很大,这炸药包和引线也被埋在这大榕树树干下,足足几十年了。
可扒拉出那引线后,我伸手摸了摸,发现那引线虽然有受潮的感觉,可没出现长霉的情况,那炸药包摸着也显得很干燥。
我顺着那引线理了一圈,发现那些炸药包布置的地方都很精准,而且很结实,即便过了几十年,也没有出现松动的迹象,几十个炸药包被一根引线串联在了一起。
“妈的,这么多炸药包,就算你真是树妖,今儿个只要炸了,也能把你炸上天去!”
我手里头紧握着那引线的线头,抬起头看了一眼跟前那一棵巨大的榕树狠狠的骂了一句。
然后便立马掏出一直带在身上的煤油打火机。
擦擦擦……
打火石摩擦不断迸溅出火星子,可大概是因为湿气太重,一直没点着,我眼睛都不敢眨一下的盯着那打火机,心里头不断祈祷着。
终于,打火石摩擦迸射的火星子,点燃了棉线,升腾起了火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