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白骨巨树上跌入无边黑暗的惊悚感印象深刻无比,由此惊醒看到了正要对我痛下杀手的老乔。
这个过程绝对错不了。
听我这样回答,祝春晓沉默了片刻,才又问:“何志超让你将长生秘法献给桃林树祖的时候,你为什么没有照做,而是上去捅了他一刀?何志超从一百年前就不停重复这样的设局,从来没有人能够抗拒这种诱惑。”
我说:“因为我没有长生秘法啊,怎么献给桃林树祖?”
既然说到这里,我就把昨天晚上大杀四方砍碎并烧掉长生秘法的那场噩梦也讲了一遍。
听完之后,祝春晓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喃喃道:“不对,就算这么多年没接触过,那里也不应该有一个不会变成腐尸的舞女,她是怎么冒出来的?”
如此念叨了好一会儿,才问我有没有问那舞女叫什么名字,在听我说没有后,显得极为遗憾。
我看她没有再要问别的内容的意思,就转过来问一**九年的那几张照片里的向导祝氏是不是她。
祝春晓没有直接回答我这个问题,叹了口气说这事儿得从光绪二十五年说起。
那一年,生长于武陵山区的祝氏刚刚二十岁,却已经是武陵山区名气最大的马帮向导。
武陵山区中各族寨子数以百计,驼送各类生活用品入山与寨子交易,是一项赚头极大的生意。
但山区地形复杂,路途险峻,没有熟悉环境的向导,根本无法深入山区。
祝氏家祖辈皆在武陵山区中做向导,自有一套独家传承,对整个武陵山区地形地势、气候变化了如指掌,但凡由其家中人做向导的马帮皆能把生意做至最深远的寨子,并且平安往返。
但给哈德森探险队做向导,却不是生意,而是当地官府所派的徭役。
祝氏家祖传三大禁忌,一次入山绝不超过一个月,不在山区内无目的行动,不取山区内非常之异物。
而哈德森的探险队想去哪儿说清楚,要呆多久也不知道,三大忌一下犯了两个,从祝氏本心来说是不想接的,可官府强派除非祝家以后不想再吃这口饭,否则就不得不接。
接下来发生的事情,与老乔在照片后面简述的的内容差不多,也证实了祝氏最初的担心。
进入武陵山区后,哈德森每天看完那份谁都不给看的地图才会给出前进方向,从不说目的地,只说需要在这个方向上前进多少里地,但不管能不能抵达,第二天保准会改变要求。
如此在山区里来回折腾了将近两个月,随身携带的给养物资早就耗尽,原本五十余人的队伍也急剧缩水,最后全靠着祝氏人头熟,用哈德森那帮洋人随身所带的新奇小玩意同附近那寨子换取食物盐巴才能勉强坚持。
哈德森患了重病,每天都只能由人抬着背着行动,最后眼瞅着奄奄一息,只剩下一口气,却依旧不肯离开。
事情的变化出现在入山后的第三个月零十一天上。
那天哈德森的病症突然加剧,高烧不退,整个人都糊涂了,念叨着谁都听不懂的奇怪言语,还不肯老老实实在担架上躺着,总是折腾着往地上掉。
人眼瞅着是不行了,哈德森的管家,另一个老外无奈之下安排提前休息。
自打进入山区腹部后,每日晚间驻留休息,哈德森都要求必须在山溪边。
按说山里不见得处处都有山溪,但也奇怪,无论他们怎么说,晚间休息的时候,附近一定有山溪。
但这次提前停留,在附近却找不见山溪了,但哈德森已经烧糊涂了,便没人再理会这茬儿,祝氏找了处安全的山坡做为临时营地,众人升火扎营,吃过难以下咽的食物后,便沉默不语地围坐在哈德森旁边,等着他咽下最后一口气。
半夜时分,哈德森突然回光返照,精神无比地坐起来,胡乱挥舞着手臂,反复不停地吼叫着什么话。
做通译的何志超低声告诉她,哈德森说的是他看到了圣光,神国的大门已经向他打开,他已经做好了一切准备。
祝氏当时心想这人怕是马上就要咽气了。
便在这时突然天降暴雨。
这场暴雨没有任何预兆,完全超出祝氏对武陵山区天气变化的掌握,来得又猛又快,简直好像有人拿盆往下泼一般,没多大一会儿就引发了莽牛水。
所谓莽牛水指的是因为暴雨引发的山洪,又急又快,横冲直撞,有如发了疯的莽牛水。
好在祝氏选择的扎营位置得当,那水在跟离营地百多数的位置奔涌而过。
看到那股山洪,哈德森突然大叫着让人抬着他逆流往上,去追寻山洪的源头。
这时暴雨如注,冰寒彻骨,山势状况不明,真要这么走,跟送死没什么区别。
但哈德森的管家却掏枪威逼,同时表示只要干了,每人赏付鹰洋一千。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一千鹰洋足够在场人人都回家置地做个大地主了。
更何况还有洋枪在头上,所以众人便收拾出发,沿着山洪轨迹向山上登攀。
暴风急雨之下,哪怕做了充足保暖准备的祝氏也快速失温,走到后来她意识已经模糊了,不知要去哪儿,也不知要走到什么时候,只是麻木地不停向上,连身边有没有人都不知道。
就在她连腿都挪不动的时候,突然感觉到了明亮的光从前方照落,暴雨狂风全都消失了,鼻端传来阵阵桃香。
茫然抬头向前看去,她看到了好大一片盛开的桃林,山洪所化的溪水自桃林中蜿蜒而出,溪水上竟然有一叶扁舟,舟上有渔人在垂钓!
看到这一幕后,她就昏了过去。
等到醒过来的时候,她却发觉身在一处老旧的道观中,整个队伍只剩下她、何志超、哈德森和哈德森的管家,虽然衣衫破烂形象狼狈,但出奇的是都没有受哪怕一点伤。更离奇的是,本来之前已经只剩一口气的哈德森居然活了过来,一点患过重病将死的迹象都没有。
救下她们的,是个长须黑脸的老道士,说是在山谷的涧溪中发现的他们几个,如今既然都已经醒过来,便不再留他们,给了他们干粮后,便指点下山的道路。
虽然身体无恙,但她当时的神智状态却依旧是浑浑噩噩,哪怕一句简单的话都要反应好半天才能说出来,对于老道士的话没有能力去分辨,只是木然地接受了道士的安排。
哈德森三人的情况也基本一样。
四人就这样稀里糊涂地离开道观,沿着道观前的小路下山。
结果下了山,竟然就是在山区边沿,前方不远就是探险队出发的镇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