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志超正跪在河边哭叫着叩拜。
更始河上赫然矗立着一座破旧的道观。
河水滔滔,而道观就飘浮于河水之上。
道观虽然破旧,但却霞光万道,令人不敢逼视。
马帮人家最信神佛,每次带货进山前,都必拜山神祈求保佑。
突然看到眼前这如神迹般的景象,祝春晓脑海中一片空白。
这道观,赫然就是上次出山前看到的那个。
尤其是大门左右两侧蹲着的似猴非猴的奇异雕像,给她留下了极深的印象。
从来没在其它庙观寺院见过类似的雕像。
而现在,那两座雕像不是蹲坐,而是直立而起,眼中闪动着绿幽幽的光芒,注视着不停叩拜的何志超。
“弟子何志超,三年前曾入圣境,得秘宝三件,今日皆携来,请真人慈悲,允我归还秘宝于圣境!”
凄厉的吼叫,希望中夹杂着绝望,发疯般地磕头,额头磕至破破烂烂,也毫不在意。
祝春晓缩在帐篷中,瑟瑟发抖,说不清是因为紧张还是激动。
道观门无声推开,上次见过的那个长须黑面的道士自门中走出,站在石阶上,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何志超,片刻之后一言不发转身返回观内,道观门前却伸出一道小桥,横过河面,正落于何志超面前。
何志超欣喜若狂,起身整理衣衫,躬着身子走上小桥,步入道观之中。
他方一进门,河面上突然弥漫起浓厚白雾,将道观遮去。
祝春晓正想出去靠近河边细看,却忽听雾中有奇异的细碎声响,刺耳入心,极是难听,她心里一紧,就趴在帐篷里没敢动弹。
细碎声响越来越大,不多时又夹杂着沉重的喘息声,仿佛是什么人剧烈跑动之后呼吸不畅,正拼命将足够的空气扯入肺中。
喘息声中,无法形容的怪异黑影在雾中若隐若现,变幻无常。
她忽然感觉背上一凉。
有什么东西,冰冷,滑腻,柔软,带着粘粘湿答答的液体触到了她的后脖子上,慢慢地绕住她的脖子,缓缓收紧。
祝春晓很快无法呼吸,要是一般人也就这么勒死了,可她偏却不死,而且神智还特别清醒,清楚感受着窒息带来的持续痛苦。
不知过了多久,缠住脖子的东西突然撤走。
她剧烈的呼吸着,感觉自己的肺好像都要炸掉了,气管里如同烫过了般,火烧火燎,每吸一口气都仿佛在经受着酷刑,可身体却还是控制不住地去拼命吸气,如同要把刚刚亏掉的气都补回到肺里般。
等她缓过来,再往帐篷外看时,发觉浓雾已经散去。
河上空无一物。
河岸上原本散布的帐篷、篝火、杂物乃至系在林边的骡马,尽都消失得无影无踪,哪怕是骡马粪便都没有留下一丁点。
那支数十人的队伍,就这么一丁点痕迹都没有留下。
只剩下她一个人。
她茫然而又恐惧,不敢在此时多停留,一路逃出了山区后,甚至不敢在附近多呆,直接返回省城,取了何志超留存在省城钱庄的银两,便即离开本省。
当时她自己也不知道要去哪里,只是希望离着武陵山区越远越好。
在外漫无目的地流浪了能有一年,双腿的腐烂越发严重,已经无法行走,她万般无奈之下,只能暂时落脚在西南山城,靠着那段时间跟随何志超学习的鉴定古玩知识,给人做掌眼过活。
原本以为余生就这样了,哪知道只在这里呆了半年,虽然双腿的腐烂不再加剧,但却又开始头痛,初时只是每天偶尔痛,但没几天就变成了日日夜夜不绝,头痛得仿佛有人在拿凿子不停地凿着脑仁般,这痛苦让她整夜无法入睡,也吃不下任何东西,甚至连水都喝不下。
正常人这样熬不过几天也就死了,可她哪怕因为不进饮食瘦成了干尸,却依旧活着。
这让她意识到长生的诅咒并没有因为何志超的死亡而结束,反而在逐渐加重,所以她甚至连自杀解除痛苦都做不到。
这般生不如死的煎熬了足有半年,何志超再次阴魂不散地出现,只是这次他对外的名字不叫何志超,改成了丘大龙,身份也变成了西南地区的一个山匪头子。
何志超上门喂了祝春晓一杯不知什么来路的液体。
饮下后头痛便立时停止。
他告诉祝春晓,想要摆脱这种痛苦,就必须跟他合作做事,服从他的指令,不然就只能永生永世受尽折磨无法摆脱。
祝春晓受不住那种生不如死的痛苦,只能屈服于何志超,成为他的手下,为他办事。
最初的时候,祝春晓按何志超的要求开了古玩铺子,为他拿回来的各种来路不明的古董珍玩做拆家。、
何超拿回来的东西,多数都是精品,所以铺子越做越大,口碑越来越好,尤其是有何志超牵线,跟外国的大买家搭上关系,哪怕后来战乱,也没有影响到铺子的生意。
每隔一段时,何志超都会用类似的套路骗人来夺舍替换身体。
他身体的腐坏速度比进山之前要快了许多。
祝春晓记得清清楚楚,这么多年她给何志超做帮凶,害死了二十七个人,我本来是第二十八个!
人嘛,如果连死都做不到,那就真是什么勇气都没有,只剩下麻木了。祝春晓惧于那种痛苦,不敢反抗何志超。
她原以为自己会就这么永生永世沉沦下去,直到有一回,因为一件不干净的古瓷瓶,她接触到了一位不同一般的净宝天师。
那件瓷瓶并不是何志超拿来的。
铺子做那么大,开门做生意,不可能光给何志超办事,也会正常买卖其他来路的古董。
这瓷瓶是宋代的珍品,可以说是价值连城,可但凡经手的卖主,家中都会死人生灾,其中一位所有者甚至因此全家死绝。
这是祝春晓第一次接触到长生盏之外的强大噩物。
古玩铺子原本合作的几位净宝天师虽然也有些本事,却只能处理一般的噩物,无力处置这瓷瓶。
其中一位自愧无能之余,便给祝春晓介绍了一个叫江盛哉的天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