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一想我之前差点被坑死的时候,想的也是要做个明白鬼,就挺能理解祝春晓心情的。
“你问吧。”
“是谁派你来对付我们的?别跟我说你就是个普通人,普通人不可能逃过何志超的算计,在长生盏的幻境中斩杀彭白,毁掉长生秘法,不受长生盏诅咒,哪怕是我也办不到。我要死了,告诉我,你是什么人?博思会的,起源殿的,还是石屋的,总不会是竹林的人吧。”
我想了想,又掏了个小包出来,倒在祝春晓的嘴里。
祝春晓愕然,七窍冒烟,烂掉的眼睛里有暗红色的光芒闪动,“你,为什么,要……”
“这个点护士该来查房采样检测了,昨天晚上叮嘱过,早上要来采血,让你十点之后不能吃喝。”
“就因为这个?”
“我也不相信人之将死其言也善这种事情,尤其还是你这样活了一百多年也舍不得死的。你自己说过嘛,噩物没有自主意识,所以就算能影响控制人,我想也不过是放大人内心深处的念头。要死就乖乖死吧,别说那么多了。”
“你就不想知道这件事情的来龙去脉?不想知道怎么解除诅咒?不想知道……”
“想啊,我什么都想知道,但是我信不过你,为什么还要听你说?老乔已经坑我一把了,难道我就那么傻,还要再受你坑?你看你为了取信我,把净宝术的相关学习资料都给我了,老乔呢,也在邮盘里留了好多信息。剩下的我自己慢慢琢磨慢慢打听也没什么问题,所以,我们都节省一下时间吧。你要有遗言的话,就赶紧说,能办我就帮你办,办不了我也告诉你。”
我一边说,一边又掏出一包香灰来。
祝春晓震惊了,“你的香灰不是都用光了吗?”
“这不是你家的,是许树森那里的。真要是你的家,我还不敢用来对付你呢。”
我一边把香灰往祝春晓的嘴里倒,一边解释说,“在彭家的时候,香灰剩了一些,我回省城的半路上做了些分包,藏在身上当个后手。你看,这不就用上了。”
祝春晓噗噗地往外喷烟,已经说不出话来了,眼巴巴地看着我,一副可怜无助的样子。
我拍了拍手,说:“最后一包了,你要是还不死,我也没办法,总不能像网上说的那样灌成水泥柱子沉海里吧。”
不过,祝春晓终究还是没能挺过来。
从七窍往外冒的烟从青色变成黑色的时候,她就一点动静也没有了。
我不敢放松,就那么站在床边注视着她,手里拎着战斧,如果她还敢乱动弹,那就立马上斧头开剁,先来个大卸八块再说,就算会被认成了杀人狂,也顾不得那么许多了。
窗外的光亮灭了下去,重归于黑暗,然后新的光明一点点涌上来,直到照亮了整个窗口,映亮了整个房间。
祝春晓躺在床上一点声息都没有了。
把她翻过来一瞧,她后背已经恢复正常,完全看不出曾经伸长出那么多白骨枝杈。
我低头往自己身上看了看,那些被白骨刺出的伤口尽数消失,再摸摸自己的后背,摸到的是光滑的皮肤,掏出手机反手照了一张,桃花图案还在,花蕊处的黑洞洞却小了许多,最中心处有处小小的痕迹,露着皮肤本来的样子。
这似幻非幻似真非真的一夜终于还是过去了。
我长长松了口气,一屁股坐到地上,所有的疲惫一股脑地涌上来,只觉得全身跟要散架子一样,正准备稍稍歇一口气,就听到一声撕心裂肺的尖叫,“啊啊啊……”
端着托盘的小护士看着房内一片狼籍的状况,满脸惊恐,扔下托盘,一边叫一边往外跑,“杀人啦,杀人啦……”
我不敢歇了,赶忙跳起来,跑到夏思雨床边,把人翻过来,扯开衣服,果然在后背上看到红色的符纹,赶紧去卫生间弄了块湿抹布,把符纹几下擦掉,掏出PAD,找出解决办法,咬破食指,就着指尖血重新画上一道符,然后对着PAD开始念咒。
念了两句,就见门口有人探头探脑地往回看,一挥斧头,大喝一声“滚”,当即把那帮子看热闹的偷窥者吓得屁滚尿流。
我过去把门关上,重新回到床边,对着PAD念道:“荡荡游魂何处留存,三魂降临气魄来临,天清地明阴浊阳清,开我发眼法耳阴阳分明,隐遁无形,乾罗恒那,洞罡太玄,云雾罩体,魂兮归来,赦!”
夏思雨噗地吐出一股黑烟。
我抬手把黑烟打散,隐隐听到一声满是怨恨的尖叫。
听动静,好像祝春晓的。
顾不上理会这个,上手拍了拍夏思雨的脸,把她弄醒。
刚醒过来的夏思雨没弄明白状况,一看自己趴在在床上,我光着膀子,她衣服被扯碎,立马张嘴就要叫。
我赶忙捂住她的嘴,简单解释了一下。
当然不能说祝春晓想坑死我,她是祝春晓的学生,关系比我近,我要这么说,她一准儿得往反了想,所以我干脆就说又有一副骨头架子来了,结果被祝天师给拼了个同归于尽,祝天师临终前留了遗言,说是那个什么玉骨还可能有危害,要尽快解决,这事儿已经托付我了。
说完,把地上那堆白骨枝杈的碎块指给她看。
好容易把夏思雨糊弄住了,扶她从床上坐起来,她看着一动不动的祝春晓,瘪瘪嘴,又想哭。
我怕她哭起来没头,赶忙劝她说先别忙着哭,这么一折腾,人家把咱们当成杀人狂了,赶紧联系吴主任帮咱们解决这事儿,别让人报警给咱们抓去,而且实验室里还绑着一个呢,这都得赶快解决,想哭等忙活完再哭。
夏思雨一边流眼泪一边说我冷血无情铁石心肠一点人味儿没有一边给吴主任拨电话说情况,难得同时做这么多事儿,居然啥都没耽误,给吴主任打完电话,就过去抱着祝春晓的身体哭。
她在那哭,我在边上看得心惊胆颤,生怕祝春晓没死透再来个炸尸什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