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虎山上竹木阴森,苍翠重叠,不雨而润,不烟而晕。又有一座山峰秀丽,高不过百丈,树生石上,枝叶光怪,石牙横竖错落,似断似坠,一片空青冥冥。林白轩当下自语道:“好一处胜地……”
虽已是深秋,面前这座小山却依然青翠欲滴,看看天色尚早,林白轩起了兴致,当下带着小青、知秋一叶迈步登山。
忽有两名身穿蓝布短袍的壮汉迎面走来,见到三人之时,便不住打量,面露惊奇之色。
林白轩只是瞥了两人一眼,见二人足下轻快,腰间隆起,显然暗藏兵器,虽然明知这两人身怀武功,却并不以为意,当下侧身而过。
“哪里有煞气?”林白轩来到山腰,以望气观天之法再三探察,却一无所获。不由得起了疑惑,“莫非我连吕洞宾还不如?他能看出煞气,我为什么看不出?”
绕过一个弯道,忽然听到瑶琴叮咚,一个苍老的声音作歌曰:
“神龟虽寿,犹有竟时;腾蛇乘雾,终为土灰。
老骥伏枥,志在千里;烈士暮年,壮心不已。
盈缩之期,不但在天;养怡之福,可得永年。
幸甚至哉,歌以咏志。幸甚至哉,歌以咏志。”
林白轩细细听去,点头赞道:“这首词乃是汉末征西大将军曹孟德的《龟虽寿》,想来此人曾经当过官员,如今大约是赋闲在家,闲来无事,回忆当年,却依然雄心勃勃,倒也悠然自得。”
只听有人哈哈大笑道:“知音难寻,想不到在这荒山却也得一知己!小友,何不前来共饮之?”
林白轩循声看去,见不远处是一处亭台,当中有一名五十多岁的长须老者,衣衫华贵,样貌清癯,正举杯浅酌。旁边端坐一位妙龄少女,膝上放着一张瑶琴。
亭台之外,又有十多位大汉按刀侍立一旁,虎视眈眈,环绕着亭台,围得水泄不通。
林白轩心中一动,微笑道:“敢不从命?”迈步就向亭台走去。
众人早见一个青年文士带着一男一女两个随从前来,当下一齐将目光投向林白轩,只见他背负画卷,腰悬玉笔,长袖飘飘,径直走来,当真是神态雍容之极。
只见人影闪动,却是两个大汉一左一右迎了上来,伸出蒲扇般的大手拦住三人,当中一人口中喝道:“还请先生的随从先行取下兵器,我等代为保……”
那人的话还没说完,却见眼前一花,三人已经在面前消失得无影无踪,急忙转身看去,却见林白轩已经进入亭台,好整以暇的一弹朔雪长袍,大马金刀的坐下。而小青怀抱瑶琴,知秋一叶手按剑柄,各自在旁卫护。
众大汉顿时骚动起来,那两人更是神色惊惶,想要奔入亭中,却又犹豫着不敢上前。只见那老者面上微笑,却瞪了几人一眼,示意众人不许妄动。
林白轩瞥了众人一眼,轻笑道:“令仆一心护主,却不宜责罚!”
那老者愕然半晌,忽然大笑道:“不愧是世外高人,宅心仁厚,老夫受教了!你们还不谢过先生?”
一众大汉面面相觑,纷纷对着林白轩抱拳行礼,林白轩微微点头,以示还礼。
这老者哈哈一笑,命仆役送上一个酒杯,笑道:“可饮否?”
林白轩含笑接过,一饮而尽,只觉入口绵软,不似中原烈酒的辛辣,当下微笑道:“酒体绵柔清冽,倒似江南所产。”
老者大笑道:“先生果真妙人!此乃乌镇满庭芳,醇厚清纯、香甜可口。老朽平生最好此酒,承蒙主上宽厚,每每替老朽寻来,却是大费周章。”
林白轩含笑道:“白日放歌须纵酒,青春作伴好还乡。令主有心了!”
老者看着林白轩的眼神越发欣赏,笑道:“好个才华横溢的小先生!不知仙乡何处?怎生称呼?”
林白轩微笑答道:“小可姓林,草名白轩,乃是……”说到这里,他顿了一顿,继续说道,“乃楚地人氏!”
“楚地?”老者神色略有些怅惘,“昔年颛顼末胤受封于罗,巫罗为芈部落穴熊所灭,遂立楚……呵呵,如今倒是物是人非事事休!”
“五帝之一的颛顼?”林白轩心中一震,不由得目露精光,朝老者头上望去,一看之下,不由得肃然起敬,起身行礼道:“我当是谁?原来是文曲星君降世!久仰大名,今日得见,当真是三生有幸!”
旁边的小青也“啊”的一声,指着老者叫道:“我认得你,你是……”
老者呵呵笑道:“月游星君,别来无恙否?”
小青盈盈福了一福,笑道:“如今小青跟了我家公子,神职不再,星命不存,哪里还有月游星君?倒是文曲星君越发清闲了,竟然在这强盗窝里仙游,当真是好兴致!”
“非也,非也!”老者大笑道,“老朽转世之后,手无缚鸡之力,宛如常人。却不知为何始终记得前世今生,承蒙主上不嫌老朽卑微,拜为军师。说不得,只好重新捡起这把老骨头,当一当狗头军师,替主上搏一个前程!”
见文曲星君话里话外始终不离“主上”,显然是对这位主上彻底归心,林白轩好奇之极,忍不住问道:“能得星君如此尊崇,不知令主是何方人物?前番听闻吕纯阳来探察过一次,却全无收获,不知是何道理?”
老者笑道:“吕纯阳的来意,老朽早已知悉,故而布下**微尘,挡了他的神眼神剑。不出老朽所料,纯阳真人心思率性,果然引来了先生这位主局之人!”
他微笑道:“为了这一刻,老朽枯坐这里,已经整整三年有余!”
“你在等我?”林白轩心中微微一动,轻笑道,“只怕要让星君失望了……”
“不失望!不失望!”
老者哈哈大笑道,“冥皇乃是补天之人,我家主上却是天定人皇,何不共谋大事?”
“天定人皇?”
林白轩越发诧异,沉吟道:“自商灭周兴,人间再无人皇。莫非令主乃是三皇五帝之一?亦或是夏启、商汤……”
不等林白轩说完,比干已连连摇头,高声大笑道:“主上,你若再不来,冥皇若是使性子走了,日后必然有三百六十路诸侯讨伐于你!”
“来了来了!”一个粗犷的声音在远处响起,震得众人耳朵嗡嗡作响。
一位身材雄壮,样貌粗豪,却穿着一身紧绷绷的棉布粗衣的大汉轰隆轰隆从山道上狂奔而下,扑通一声跪在林白轩身前,抱着他的大腿叫道:“冥皇,你若不肯助我,我就在这里一头碰死!逼死人皇的因果,看你受得起受不起!”
林白轩愣了半晌,讶然道:“你是……帝辛?”